/ 天沉沉暗了下来,乌黑的云积着,倒像是谁打翻了砚台,染黑层层积云。
下雪了。
凛冽的风吹得茶楼的窗吱呀作响,鹅毛大雪铺天盖地飘了下来,转眼漫天都是白茫茫一片了。
墨卿独自坐在雅间里,堂倌烧了地龙又送来一壶温好的酒,一边随意听着百晓生的趣闻,一边喝上两杯,也不觉得冷。
等雪停了,她也该走了。
看了一眼沉沉的天幕,墨卿觉得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明天早上应该是赶不回落月崖了。
大堂里烧了炭火,听客三三两两坐着,磕着瓜子,聊聊江湖八卦,倒是一派融洽和乐。
墨卿在茶楼坐到了傍晚,雪依旧在下。
天已经黑了下去,只模糊余下点微光。城中家家户户已点起灯火,摇曳的灯笼在飞舞的大雪中依次亮起,盈盈一点灯火,看起来温暖极了。
风雪夜归人。
墨卿看着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想起了这一句诗。
这样的雪夜,不知谁在等着人归家。
她结了账,披上了鸦青色的鹤氅,越发显得她身形修长,气度从容。
堂倌将她送到茶楼门口,看着飞舞的鹅毛大雪,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位贵人,雪下得这样大,有人来接您吗?”
墨卿挑了挑眉,正欲回答他。一辆素雅大气的马车在茫茫大雪中平稳的、缓缓行驶过来。
停在了墨卿面前,像是替她无声回答了堂倌的问。
一只清润如玉的手轻轻探了出来,掀开了车帘。
他深紫滚银边的长袍被寒风微微飘拂,披着一件比雪色灿烂的银白鹤氅,手执一把油纸伞,缓缓走至墨卿面前,微微前倾,为她挡去了一方风雪。
“七七,我来接你。”
扶苏眼中含着清浅的笑,似茫茫雪野中无声落下的一场春意。
刹那间,墨卿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最终想到的却是——
原来扶苏在等的夜归人,是她。
此时,天机茶楼对面的云华楼上,一人正倚着栏杆朝下看。
那人正是林笙。
透过茫茫大雪,她依旧清晰看见了两人。
扶苏和墨卿。
“传信回落月崖,就说分堂这边还没处理好,我与教主迟些再回去,明日不要等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林笙最终选择这样处理。
……
马车在大雪中平稳走着,车内暖意融融,小几上刚沏好一壶白眉茶,氤氲出迷蒙的雾气。
墨卿坐在扶苏对面,觉得自己也许是鬼迷心窍了。
这么就一时冲动上了贼车?!这下可好了,林笙可还在等着,虞清息也在等着。
“七七,亦晟昨日还问起我,你回不回来过年。”
扶苏为她斟了一杯茶,眼中的笑意清润。
墨卿捧起茶就喝了一口,借茶盏掩饰了脸上的表情,就这么含糊不清应了一声。
“秦淮的除夕热闹的很,夜晚百姓会在秦淮河中放花灯,以祈求明年的福运。还有表演到天明的舞龙舞狮,以及彻夜盛放的烟火。街上还有许多有趣的小玩意,猜灯谜、覆射、投壶……”说到最后,扶苏微微一笑,“明夜去看看吗?”
那双琉璃色的眼眸似乎拢聚了漫天的星火,直直看着她,温柔又克制。墨卿明知该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千言万语都化为了无言,竟是半句拒绝也是说不出来。
沉默了良久,她终是打算最后纵容自己一回。
“好。”
……
雪夜中,印着霁王私印的马车缓缓在霁府门口停下了。
陆一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扶苏本是留在军营中处理军务的,看完一封蛛探送来的密信后,他让陆九驾车,没留半句话就走了。
陆一只好捧着那份还未处理完的军务,巴巴站在门口等他回来。
只见扶苏手执油纸伞,缓缓走下马车。
陆一刚想上前抱怨一句,就见扶苏朝车帘方向伸出了手。
手修长、干净,在雪夜中让人想起深海的珠贝。
随后,一人从车内走出。
鸦青色的鹤氅披在身上,露出里头一段月白的长袍。分明是清俊公子的打扮,那殷红的薄唇,似雪中的一点朱砂,生出了几分妖邪。
陆一看着那人搭着自家主子的手下了马车,两人并肩走来。
两人都披着鹤氅,一雪白,一鸦青,看起来有种诡异的融洽。
扶苏收了伞,看见陆一手中的军报,瞥了一眼后,便随意摆了摆手:“放到书房,我稍后看。”
陆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墨卿,最终选择了默默转身,朝书房走去。
陆一刚走,一道人影就从回廊那边小跑了过来,清朗的少年音回荡在大雪中:“兄长!七七回来了吗?”
听见这声音,墨卿一愣,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