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居中苦笑,“看我这样,你肯定特别瞧不起吧。”
“怎么会?”纪居昕连连摆手,清澈目光里满是担忧,“四哥身体不好,可不要乱想才是。”
“我是四房原配嫡子,有个出色的爹,自己日子却过成这样。”纪居中长叹口气,透过窗子看着远方天空,“我护不住奶娘,护不住身边丫鬟,连自己……都护不住。”
纪居昕低了头,“这……没什么的。”
“很多人都护不住。”纪居中声音浅淡,“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纪居昕猛然抬起头,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的样子。
纪居中摇摇头,笑了。
他伸手抚了抚纪居昕的头,“你还小呢……”
“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纪居昕故意皱皱鼻子,夸张地拍开纪居中的手。
纪居中话不多,纪居昕也不是为跟他聊天来的,只想看看他,陪陪他,让他心情能好一点。
有时候,人缺的不是帮助,而是一点点陪伴,不让自己寂寞孤独。
他希望能尽一点微薄之力,点醒纪居中。纪居中人品忠直,心正且有毅力,实是难得人才,上辈子太可惜。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坑了纪居中一把,再为别人好,没问过别人的意愿擅自利用,总是不对。
两个人默默无语,一个抱着膝看窗外的天,一个抱着茶杯细品慢啜,时间过去的倒也快。
绚烂晚霞一点点消逝时,纪居昕站起来,提出告辞。
纪居中呼吸平缓,笑眯眯冲他挥手,“谢谢你来看我。”如今这个家里,没有几个人记着他了。
“那日四哥也安慰我来着……”纪居昕连连摆手似有些窘迫,停顿片刻才又攥起拳头看着纪居中,目光澄净真挚,“四哥是个好人!”说完可能觉得太不好意思,转身就跑了。
“日后有需要来找……”纪居中一句话还没说完,纪居昕已经不见了人影。
跟个兔子似的。
纪居中不由笑出了声。
大笑过后,胸腔内苦涩消的一干二净。
一路坎坷过的艰难的纪居昕都能鼓起勇气好好生活,他为什么不可以?
经历痛苦绝望的纪居昕都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看到生活中美好的地方,揣着一颗纯真的心来看他,他为什么不可以?
前路荆棘遍布,是很辛苦,可若是认了命,无所作为,必将一事无成。
不想日后痛苦绝望,必须振作起来,为自己前程谋划。一场小宴,让他认识到了无能为力的痛苦,也让他看到了生活中并不全是悲伤。
自己就像一枚棋子,随波逐流,任人施为,需要放在哪就放在哪,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除了这个来看他的弟弟,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一个人都没有!
强大起来……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能保护身边的人!
纪居中眼睛越来越亮,握起的拳头咔吧咔吧响。
那个兔子似的弟弟,也搭把手吧,别哪天被人生啃了都不知道……
周大例行进来禀事的时候,纪居昕正在练字。
重活一次,他不希望再像上次那样一事无成,对自己要求有些严苛,每日练字至少两个时辰,书画基本描募一个时辰,时间如果空余,就一直写到手累的动不了为止。
每每看到如此,周大即敬佩又担心,主子手腕细了……如此努力,身体可撑的住?
“少爷。”见纪居昕停了,周大将今日吴明得来的消息呈上。
纪居昕扭了扭手腕,接过消息一一看完,闭目沉思片刻,“明日给吴明的银两加倍。”
这话说的有些突兀,周大眼神略茫然,“加倍?”
“嗯。”纪居昕手指点在消息里一行,‘大佛寺’三个字。“知道方向后,消息会来的更准确。”
周大点头表示明白。
两日后,夏飞博林风泉徐文思三人散学后堵到纪居昕,挤眉弄眼的表示纪家小宴事实他们已经清楚,你小子厉害啊!
纪居昕无辜摊手,“你们的脸抽的太厉害,完全不懂在表达什么。”
林风泉一把架住纪居昕肩膀,眉毛都快要飞起来了,“我爹听人私人传,你那四叔十拿九稳的官职飞了,是不是你干的?”
纪居昕不着痕迹地躲开林风泉的手,做委屈状,“我哪里敢,再说我也没那本事啊……”
“没事没事,兄弟们不说你,”林风泉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窃笑,“肯定是你四叔害过你,我们都懂……”
徐文思把林风泉扯回来,“不许乱说话。”
林风泉看了看徐文思再看看夏飞博,见二人面色早已变的板正严肃,立即反应了过来。他摸着后脑勺,讪讪朝纪居昕道歉,“对不住啊昕弟,我就是一时激动……咳咳,你别介意。”
纪居昕也笑了,“没事,开玩笑罢了。”
事实如何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说出来……他可是不会认的。
少年们还是太单纯了,不论什么时候,落人口实的话都是不能说的,谁知道什么时候隔墙有耳?
林风泉又高兴了,连声说要去请客,“只几日不见,仿佛过了很久,对昕弟我可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日我说错了话,摆酒请罪,不许不答应!”
徐文思目光里也有几分期待,“正好有事想讨教昕弟。”
夏飞博亦点头,“我亦有事。”
纪居昕心知躲不了,只好让孙旺回家说一声要晚归,就带着周大随几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