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秦所住的小院僻静安宁,出了院子竟是一个人都见不着,苏北秦也不意外,他站在院门口左右张望了一番,忽然墙角处传来一声娇柔的猫叫。
苏北秦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四蹄雪白的黑猫正从墙上垂下的藤蔓枝条下懒洋洋地踱步过来。
苏北秦蹲下身,向着那只猫儿伸出手,黑猫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小跑着凑近了他,在苏北秦手上闻了闻,苏北秦顺势翻过手掌,在猫耳处揉了揉,动作熟练地顺着向下揉到了猫儿下颌处,轻轻挠着猫儿的脖颈和下巴,苏北秦轻声道:“我不认识路,你认识吗?”
他语气自然,态度认真,倒像是真的在询问猫儿一般,黑猫“喵呜”一声,尾巴高高竖起,尾巴尖儿微微弯起,轻轻晃动着,它转过身,向来时的墙角轻盈地跑了过去,在墙角处停了下来,扭头看着苏北秦。
苏北秦轻轻笑了起来,小声道:“多谢。”他此时神态略微狡黠,若是让吴老和四儿看到了,定要吃上一惊。
苏北秦跟着黑猫左转右拐,最后猫儿在一处屋舍外停了下来,它侧过头,在跟过来的苏北秦腿上蹭了蹭,便姿态矫捷地跳上了窗台,一双大手将黑猫抱了起来,黑猫喉中发出舒适的呼噜声,碧蓝色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一副十分舒适的模样。
抱着猫儿的男人在窗户后向苏北秦打了个招呼,“苏先生,许久不见。”
苏北秦此时却收敛了笑意,“好久不见,惟武王。”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喊这个名号了。”武惟扬叹了口气,顶着一张娃娃脸,故作沧桑道。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若是还称武君,怕是有些生疏了罢。”苏北秦脸色丝毫不变。
这句话中含着十分讽意,因着这两个多月来,武惟扬对他避而不见,只让四儿和吴老留在他身旁就近“照顾”,这明显的防范之意让苏北秦有些不舒服。
武惟扬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恍然道:“啊,对了对了,苏先生大病初愈,怎么能在外头站着,快进来罢。”
这间屋舍有里外两个房间,外头明显是一间书斋,与苏北秦院子中的书房不同,这间书斋布置朴素,在两侧的墙边竖着极高的书架,上头满满的各色各样的书籍,苏北秦粗略地扫了一眼,几乎每一本都颇为破旧,摆放也潦草而杂乱,有些书甚而半截书脊露在外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武惟扬漫不经心地将一册书推回书架,“苏先生随意坐罢,这儿本不是待客的地方,也没有预备的茶具点心,还请苏先生不要介意。”
苏北秦斯斯文文地从袖中取出那两只梨,道:“苏某自备了,惟武王要一个吗?”
武惟扬眉毛微微耷拉下来,露出一副可怜相,道:“都说了苏先生不必再喊我惟武王了,若是让这寨子中旁的人听着了,可怎么好?”他将一只梨接过来,也不擦一擦,便一口咬了下去,汁水顺着手指向下流,原本老老实实呆在他怀中的猫儿“喵呜”一声,忙不迭地逃了出去,免得那梨水沾上它的皮毛。
武惟扬一面含着梨,一面含含糊糊地道:“苏先生就叫我惟扬罢,左右以后我们俩算是在一条船上了,你是个斯文人,不必和寨子里那些个粗人一般喊我老大,直呼姓名便可。”
苏北秦慢条斯理地道:“看来今日苏某才付清了渡资,不知惟扬什么时候愿意让我在船上到处瞧瞧?”
武惟扬已经将那梨啃了一圈,向下挪了一段重头啃起,吃得满手汁液,若是换个人来,定是要叫人嫌弃的,但武惟扬长得老实纯然,便是这副模样了,看着也讨喜天真。
他两颊鼓鼓囊囊的,支支吾吾地道:“不着急,先生你这不是大病初愈么?再歇息一阵子罢,吴老也说了,你还得多休息,多休息休息。”
苏北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笑意来,但这笑意配着他过于白皙的面孔和黑漆漆的眸子,显得十分冷淡而不近人情,“看来与惟扬说话必得直白,我只问你,你准备何时才相信我?你若是这么多疑,何必一定要将我留在此处。”
武惟扬咀嚼的动作停了停,他将手中吃了大半的梨子搁在桌上,脸上总是挂着的纯稚神色消失殆尽,他坐到书桌后头的圆凳上,双腿懒洋洋地架上了桌子,道:“这不是因为你们读书人就喜欢这曲里拐弯的一套么,苏先生你找到这儿,不也是在四儿和吴老面前装傻得来的好处么?”
苏北秦也在书架前的榻上坐下,他伸手抱起蹭到他脚边的猫儿,平铺直叙地道:“还不是因着你不愿意见我么?”
武惟扬怔了怔,像是无趣似地撇了撇嘴角,他看也不看便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本靛蓝书皮的册子来,扔给苏北秦道:“回去把这个看了,我会让殷不在陪你在寨子里转转,有什么问题就问他罢。”
苏北秦拿着那本册子随意地翻了翻,字迹潦草难认,用苏太傅的话说,就是鬼画符都比这来的好认。
武惟扬伸长脖子往苏北秦拿着的书册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缩回圆凳上坐好,摸了摸唇边浅浅的梨涡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道:“这是上个师爷留下的,我早已令人将他带到松阳岗上去了。”
苏北秦似乎没有听到武惟扬的话,低垂着眸子正在看手中的册子,蝶翼般的长睫时不时轻颤一下,若不是实在觉得没这个必要,苏北秦真要以为武惟扬又在刁难自己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