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聿律舔了舔唇边的酒沫,兴味地望著纪岚。
“我很注重感觉。”
纪岚闭起眼睛,似乎没察觉聿律的视线。
“单看卷宗的时候,脑子里会充斥著各种法律上的问题:证据如何取得、辩护的方向、是正当防卫还是减轻罪刑,要和检察官协商还是死不认罪……这会让我对当事人的感觉变得制式,仿佛他只是一个冰冷的物件,一颗法庭上的棋子而已。但是实际见面就不同。”
纪岚张开双目。
“看见实际的人时,即使是犯下十恶不赦罪刑的人,当是看著他的眼睛,你就会想听他说故事。前辈,我就会想知道他的家庭、他的过去、他的背景,我甚至会想知道他的兴趣和嗜好,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被告也是个人,而我是他的律师。”
聿律终于笑了。“一提到工作的事,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呢,纪岚。”
纪岚脸上微微一红,“抱歉,净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前辈一定觉得我很自大吧,明明开始执业还不到三年……”
“三年归三年,你的业绩可是让我这前辈汗颜到不行啊,小纪岚。”
聿律笑了起来,屈著手指算了起来。
“刑事案件本来是最棘手的,性侵案件又是棘手中的棘手,很多律师一辈子接不到几件,你却一上来就专打这种烫手山芋。像那种罪证确凿的强暴案,大多是公设辩护人接来做公德的,你却一声不吭地接下来,还替他们翻案。”
聿律笑著望著他的侧颊,“你知道吗?你的名声都传到我们老板那边去了,有个政治家的儿子最近被告连续性侵酒家小姐,老板还问我能不能请你帮他个忙。”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纪岚说。他的眼睛忽然直视著前方,像盯著什么人似地有些空茫,聿律试图补捉,但纪岚很快移开了视线,饮尽手边的调酒。
“总之,我打算下星期安排个时间和他见面。那位……叫什么来著?叶常叶先生。”
“这么急?你不是才新婚燕尔?”
聿律半开玩笑似地说著。纪岚还来不及回话,下头又传来嘹亮的笑声,聿律和纪岚都往露台下看去,就看到今天的另一位新人,也就是纪岚的大哥纪泽,此刻正拥著他的美娇娘,亲友在周围围了一圈,正在起哄要纪泽当场吻新娘。
纪泽的妻子,也就是忻家的长女忻桃,正被新郎倌单手搂在怀里,穿著第二套小礼服的她美丽的像朵夜来香,她的头埋在纪泽宽大的胸膛里,从纪泽臂弯的细缝间,可以窥见她红得像玫瑰般的颊。
纪泽倒是很大方,他满脸堆笑地搂著新婚妻子,对著喧闹的亲友笑道:“小桃害羞,你们就别闹她了。”围观人群一阵哗然,纪泽只好笑著摆手。
“好啦好啦,就只亲一下喔,只亲一次!”
聿律缓缓走到纪岚身后,看著他比一般青年削薄的侧影。
“你大哥看起来很开心。”
纪岚“嗯”了一声,拿起酒杯啜了一口。
“本来是父亲安排的相亲,嫂子是忻家长女,忻家一直和父亲有生意上往来,算是老客户了。没想到纪泽一见就喜欢她,相亲后交往了一段日子,没过多久他就求婚了。”
他的唇角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