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司颜回头,循声看了过去。
来人眉似朗月,目若悬星,嘴角挂着一抹揶揄的笑意,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仿佛心情很好,不像是惺惺作态,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沉定的力量。
只是被他那样不经意间的目光轻轻一扫,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收敛了躁动,瞬间安静了不少。
微风轻轻拂过,扬起那人玄色镶金边的衣摆,随着步子轻轻晃荡了两下……玄色本是极为霸道冷酷的颜色,而金色则是华贵雍容的典范,可是这两种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威慑气息,有的只是高蹈出尘,超凡脱俗。
白司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
俊美如斯,却不像闻人海棠那样明艳动人。
斯文尔雅,却不像南宫芷胤那样温润如玉。
微有些轻佻浪荡,却又不至于像百里月修那样玩世不恭。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很年轻,找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然而那种沉定如水的气质,却散发着一种大隐隐于市的风度,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语形容他……大概不是龙章凤姿,也不是风采卓绝,而是厚积薄发。
厚积薄发,这四个字或许并不适合用来形容一个人。
但是,用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却完全没有任何的不妥。
白司颜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晓得他是什么身份,更没有见过他,跟他说过半句话……可有的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花瓶,而有的人,只要看一眼,就能感受到沉淀在他体内的那种学识,才华横溢,海纳江河。
下意识地,白司颜也跟着微微挺直了脊背,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景仰之情。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大家风范,闻人海棠那种变态跟他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看清楚来者是谁之后,那厢争执不下两厢缠斗,谁也不肯率先示弱服软的三个人,竟是在同一时刻收了手,各自退开了半步。
见状,白司颜第一次从真正意义上,理解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句话。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努力地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不至于太过丢人现眼的时候,闻人海棠蓦地面色一喜,匆匆地迈步迎了上去。
一开口,却是叫白司颜差点喷了一口老血。
闻人海棠热切切地摇着团扇,开口叫得那叫一个亲切。
“小花,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说下个月才上山的吗?”
小花……他确定他不是在叫一只小花猫吗?!
“近来闲着无事,又正值夏暑,山下酷热难当,便上来纳纳凉,避避暑。”
花宫岚随口答应了一句,慵懒的口吻之中裹挟几分熟稔,仿佛跟闻人海棠是多年的至交好友……而实际上,他们确实也相识了许多年。
后一脚,独孤凤凛也跟着走了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后,微微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国师,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闻言,花宫岚并没有说什么“天岐山上不分尊卑”之类的客套话,同样是颔首浅笑,好奇地反问了一句。
“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练武吗?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未免也太刻苦了吧?”
听到这话,独孤凤凛并没有否认,也没有开口解释,只一如既往地倨傲着表情,却是默认的节奏。
而闻人海棠同样悠悠然地晃着手里的团扇,半掩着脸,抬起另一只手的手背,凑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的舐了一下,舔去了手背上被不小心划开的一道浅浅的血痕……眉眼间目光幽幽,非常自然地敛去了适才还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的那股子杀气。
天月老人笑着附和了一声,顺水推舟。
“快要到月底的考核了,或多或少会有些紧张,多下些苦功也是应该的……”
四下,众人神色不变,仿佛刚才真的就只是单纯地在切磋武艺而已,并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再一次,白司颜在心底下默默地感叹了一声花宫岚的影响力。
她不瞎,花宫岚也不傻,不可能察觉不到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之所以这么说,并非是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而是想借这句玩笑的话,给对峙的双方一个台阶,从而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则,依照独孤凤凛和闻人海棠的性情,根本不可能会向对方做出半分的让步,更何苦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旦认输,便很难再翻身。
所以,白司颜单劝谁都是无济于事,倒不是说独孤凤凛和东倾夜不卖她面子,而是由她这个“罪魁祸首”出面调节,只会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
但是花宫岚就不一样,他是一个对内情毫无所知的局外人,甚至连旁观者都算不上,再加上他那种叫人打心底里心悦诚服的气场,解决起眼前这个激烈得快要冒火花的争端来,自然就有了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花宫岚这番话分明是工于心计的,并非随口一说的戏谑之言,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没有任何刻意的味道,行云流水而又恣意随性,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和抗拒,也不像白倚竹那样,带着很明确的目的性……仿佛他就是那样一人,开口就会说那样的话,一切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琢磨到这里,白司颜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看到他来,都会那么自觉地收敛心性了——
不是因为他的城府太深,也不是因为忌惮他的心计,而是在这样的人面前……若是做出一些太过幼稚的举动,只会让自己变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