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文浩去了医院,刘敏脸色灰败,一副颓然的模样,显然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兔死狐悲的心情一点都生不出来,只是默默的看着刘敏被推进手术室,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让刘敏再走出来。
然而想这些是没用的,刘敏的癌症不过到中期,并不难治,手术后怕是还能活的长长久久。
之后手术果然成功了,刘敏从麻醉中醒来,哪怕割破了肚子,也睁大了眼睛瞪他。尤其刘敏还纹了眼线,劣质的手法,黑色的线条框在眼睛上,跟死鱼的眼睛一样,莫名的惊悚。
文浩移开目光,不再去看。
康复的日子,文浩就来的少了,反正刘敏青眼白眼的看不上他,他也懒得去找不自在。
倒是去的两次,舅舅没有提钱的事情,这让他有些不安。
术后第三次去,刘敏已经可以在地上虎虎生风的走,文浩避开人,主动提起了钱的事情。
舅舅拍着他的手,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救命钱还是有的,用不上你的。我也寻思过把欠的钱还给你,但是现在看病的钱也就勉强够,是一点多余的钱都拿不出来。你这些年不容易,我也没帮上忙,再让你拿钱出来,我心里也不舒坦,就这样吧,你舅妈真要问起,你就说没钱,自己好好存着,以后结婚……”舅舅说到这里顿了顿,脸色变幻,“总之有空,还是回家来看看,现在宁市大变样,我们住的地方也宽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席话给了文浩很大的触动,文浩突然就对“家”这个字伤感了起来。
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是没有家的。
曾经,他以为舅舅身边就是他的家,然后他被撵走了。
后来,他以为自己和龚程住的地方就是家,可惜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
如今,他以为泳队就是自己的家,可是明明就要退役了,还说什么家不家的。
旁人,受了伤,吃了亏,都有地方回去,自己呢?
这天回去,文浩去了叶书文的宿舍,帮他磨咖啡豆,帮着洗菜收拾房间,虽然和叶书文之间没有太多的语言,心里却很踏实。
刘敏还有两天出院时,击剑队从广州回来。与世隔绝了半个多月,龚程一下飞机,就被手机的短信音狂轰乱炸,有施洋的,有家人的,也有一些狐朋狗友的,却没有文浩的。
有些记忆越是去回忆,越是让人心凉。因为去了一趟广州,他突然想起,当年自己还和文浩一起去广州看过足球,那天看完现场,他们找了一家酒吧回味,喝着啤酒的文浩在昏黄的灯光下,眉眼柔和的说:“我还蛮喜欢广州的,等咱们退役了,在这边住也不错,就像港片里演的那样,节假日的时候睡到八点来钟,起床后到家附近的茶餐厅喝早茶,一笼叉烧包和肠粉,再来一份蒜蓉菜心,然后到菜市场买点菜,吃过午饭后就开始煲汤,炖上四五个小时,等下班回来,先来一碗汤,人生都圆满了。”
那时候,他说:“也太无聊了吧,你的人生就是吃吗?”
文浩笑眯眯的看着他:“可能吧,一想着未来是什么生活,脑袋里就是热气腾腾的饭桌,自从父母走后,我还一顿家里饭没吃过呢。”
龚程对文浩再了解不过,这个人可以说是从小到大吃食堂长大的,所谓的住家饭真是从十二岁后就没有吃过了。那时候一直不理解文浩时不时的会说些,我们在这里住的话,等我们退役的话,我们要这样那样的话题,那时候他觉得这些想法小家子气的很无聊。然而现在想想,那时候文浩隐藏的话语里的期待是多么的认真。
文浩认真的,清楚的告诉自己,他未来的安排里,一直有自己。
那自己呢?
未来,一辈子。
真遥远啊。
把行李丢给来接机的人,然后开车先去了医院,要追回文浩,从家里人下手是很好的办法。
诚然,文浩的舅舅和舅妈对他并不好,但是他更了解文浩那个人,他绝不会那么容易的割舍掉这份亲情。因为越是缺乏,便,越是渴望,也,越是珍惜。
来到病房门前,礼貌性的先敲了敲门,等待对方的回应后,龚程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住着的两个人马上脸色一变,都是诚惶诚恐的模样。龚程已经习惯了面对这样的态度,并不会表现的太热情,当然也不会很冷漠,礼貌的笑了笑,压下声音:“因为集训,这段时间一直没在北京,今天才回来,我听秦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是吗?”
刘敏急忙点头:“好的咧,能吃能走的,跟没病一样。”
龚程点头:“秦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手术预约都到两个月后了,他说没问题,您的身体一定会没事的。”
“是的,是的,这还得谢谢你,我们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不要说这样的专家了,估计只能找个普通的医生,那风险可就真的大了。”
龚程点头,不再说话。他不稀罕这些阶层的人记自己的情分,但是谁让对方是文浩的亲人,为了让文浩回到自己身边,这类的手段是有必要的。
刘敏又寒暄了几句,见龚程并不是很热情,眼珠子一转,说:“文浩也是个好孩子,这几天来了好几趟,每次都带不少好吃的过来,要不是在北京待的时间长,肯定买不到这么地道的。”
龚程的眼睛亮堂了起来:“上次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前天吧,明明训练任务重着呢,还老是过来,真是贴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