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是在威胁他……还是在警示他……
吴有贞脸色愈发阴沉,半晌拧出一个颇有些阴郁的笑容,道:“孟大夫倒是风趣,此番戏言本官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语罢自顾端起茶盏,不由自主握紧了杯沿,半晌才紧抿一口热意已褪的冷茶,幽幽一笑,道:“其实本官此次邀孟大夫前来,也并非是为了让孟大夫医治本官,而是另有他意。”
孟珩抿唇一笑,挑了挑眉:“哦?”
吴有贞眯了眯眼,既而笑道:“不瞒孟大夫,本官希望孟大夫医治的其实另有他人。此人乃本官府上一名老管家,数十年来打理家务兢兢业业,却不知怎地,近来得了失心疯,且竟还会拿刀砍人,任谁也制不住他,还望孟大夫妙手仁心,救他一救。”
男子这番话说得既不恳切,亦无希冀,那双眸色深沉的眼眸里还隐隐划过一抹不明的神色,他嘴边的笑意似乎也别有意味。
孟珩淡淡瞥他一眼,勾唇低低一笑,道:“这又有何不可?既是大人亲自开口,孟某当不会推拒。还请大人引路吧。”
男子笑意渐盛,对少年随意道谢了几句,便起身引少年往后院一条曲折小径走去。
☆、第25章 木秀于林
吴有贞引着少年一路出了前厅,往后院曲折小道走去,到尽头耳房附近,才指着那耳房道:“那老管家就在此处歇息,孟大夫稍等,我命人把他叫出来。”
语毕他向身后侍女使了个眼色,便见那丫鬟低垂着头,几步上前走上台阶,轻轻叩了一阵房门。
里面初时无人应答,再敲,却猛然听到一阵嘶哑呼喝声传出,紧接着,便见那房门“砰”地一下被从里面踢开,转眼之间就闯出一个持刀乱舞、蓬头垢面的人来。
只见那丫鬟似受到了惊吓,惊叫着飞快跑开,吴有贞也不紧不慢后退几步,一边还对孟珩悠悠笑道:“孟大夫小心,这老管家已全然没了心智,似是见人就砍,无人能制,孟大夫可千万不要被他伤到。”
却见他话音刚落,那老管家便已直奔孟珩而来,手中柴刀竟像是认准了这单薄的少年一般,劈手就要砍下来。
孟珩眯了眯眼。
此人宣称是迷了心智,六亲不认,可自打他跑出了房间,偏不到吴有贞和那丫鬟面前放肆,却只认准了他一人,又如何像是得了失心疯的人?
再觑此人的神色,虽口中呼号不止,面上隐有狂怒疯癫之模样,可那一双黑亮的眼睛却分明没有一丝精神病人该有的涣散、虚空,反而清明无比。
不过转瞬之间,孟珩便认定,此人精神正常,所谓疯态不过是伪装。
明确了这一点,他唇边的笑意反倒渐次加深。
用如此低劣直接的手段来试探他,无非是想看他是否有一瞬之间夺人心志的能力,而这背后的意图也不外乎两种,一则忌惮清扫,二则拉拢收服。
只可惜无论哪种,都不会是他要的选项。
眼见得这位老管家快要扑至跟前,孟珩却不躲不闪,只待他近到身前,低低一笑,道:“阁下分明无癫无傻,何必装出如此模样?”
只见老管家一愣,动作略一迟疑,孟珩敏锐地抓住这一空隙,更上前一步,眼眸轻转,正望进老管家的双眸里,登时拉开一片无底深渊。
“戏已演完,阁下可把刀放下了。”
只这轻轻一句,无意一瞥,就见那柴刀“哐啷”一声滑落在地,而刚刚那“疯癫”之人也蓦然没了力气,木然地退后了两步。
吴有贞的眸色暗沉了几分。
少年的动作他刚刚看得清楚。面对如此险境,少年非但处变不惊安之若素,也并无其他多余动作,只跟刚刚与他谈话时一样,三言两句之间,眸光对视之际,便把老管家制住,脱离险境。
再细细察看那老管家的神色,恍惚间确实似有些呆愣木然,与情报中说的那王姓农户、大街上劫财之人当时的模样姿态都极为相似。
吴有贞走上前去,并不对老管家的失礼举动向少年致歉,反凝视了少年几番,而后沉声道:“孟大夫果然能于一瞬间之间夺人心志。”
孟珩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玩味地一笑,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道:“不错。”
吴有贞肃然:“孟大夫此等才能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叫寻常人等看到,必认其为骇人听闻之事。”
“吴大人多虑了。”孟珩剑眉斜挑,勾唇一笑,道:“若是寻常人等,必不会陷孟某于如此险地,而孟某便无必要夺其心志,又何来的骇人听闻?”
这话里虽暗藏讽刺,然而说话间,少年却一如既往的语气淡然,笑意宛转,看不出喜怒。
吴有贞眯了眯眼,半晌才凛然一笑,道:“孟大夫说的不错,本官确非寻常人等。”
语罢,他沉吟半晌,凝眉道:“然而纵本官再如何使计试探孟大夫,想必也动弹不得孟大夫分毫,孟大夫又何须介怀?”
孟珩听得此言,不由一阵朗声大笑,道:“吴大人当真不愧是当朝‘天官’,手腕心计使得如此坦荡,可见心胸眼界绝非常人能比,在下佩服。”
吴有贞也笑,笑罢方又肃然敛眉,意有所指地承接着少年的话,道:“所谓‘天官’,不过煊赫一时也,若须长久,必得扎根深广才是。若论这一点,倒比不上孟大夫才冠当世,悠游自在。”
他目光缓缓落在少年那风轻云淡的眉眼间,话锋一转,继续道:“只不过,孟大夫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