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躯体转过身,还没走几步,忽然就背上一沉,耳朵上传来被拉扯的力道,它想也不想就立刻龇牙吼出了声。
极具穿透力的低吼在安静的林间能传出很远,甚至一时间树叶都仿佛在随之颤动,相互推搡着摩挲出沙沙的响声,更为此境填了几分压迫感。
男人浑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声音懒洋洋地传来:“袭击完了就想走?好歹要给点精神补偿啊,我就勉强允许你驮着我散散步吧……”
说完还打了个呵欠。
尖锐的牙毫不吝啬地昭示着它的凶狠锋利,硕大的虎头保持着回扭的姿势一动不动。
它应该马上后退发力,直立起来把这个人摔下去!
或者是潇洒地就地一滚,让这家伙吃个满嘴泥!
一阵僵持……
横躺在柔软皮毛间的男人已经惬意地微微打起了鼾,丝毫感觉不到周围紧张的气氛。
绷紧的肌肉缓缓放松,它挫败地甩了甩尾巴。
算它倒霉……
掀了掀眼皮,艾斯就着脸颊旁毛茸茸的触感蹭了蹭,挑起的嘴角带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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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房间里,有阳光穿过窗户的玻璃,倾斜着投落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
浅色的茶水翻转着扑入茶杯,又去势难收地自杯沿飞溅而出。
提着茶壶的手顿了顿,茶香淡淡弥散。
屋内的人垂了眼,放下茶壶转而伸手拿起了那只小巧的茶杯。
倾倒的度没有把握好,翻滚出的茶水将外头的杯壁尽数浸透,此刻顺着指尖的纹理濡湿了肌肤。
杯子里只剩了小半的茶水,时风盯着看了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跟老爷子通过电话了。
毕竟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月,再不联系,老爷子也该担心了,虽然……
虽然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老爷子说明眼下的情况。
无意识地晃动着手中的茶杯,落在上面的目光却有些失焦。
听到老人的声音让他觉得很安心,但同时又有一点担心。
看来,不止他这里理不出头绪,对方手上的问题也不轻松,老爷子面对他的时候并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和状态,所以他轻易就能分辨出对方的疲惫。
不过,也确实让人为难……
“青雉和……赤犬吗……”
他轻声喃喃,随即又苦笑了一声,手掌猛地握住了整只杯子,突兀地力道让那其中仅剩的茶水都晃了出来,顿时浸湿了手掌。
罢了,那个家伙的话,虽然看起来懒懒散散,却总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现在麻烦的果然还是自己这里吧……
扭头看向窗外,日已西斜,透进来的光线此时也染上了几分赤意。
沉静的黄昏,最适合考问己身。
迎着夕阳的晖,时风微微眯起了眼睛,但或许是今天的光线格外强烈,映得眼中起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酸涩感。
沉沉地出了一口气,他干脆就闭上了眼。
心中动摇,难以平静……
终归,他是捅了个大篓子,而且还有愈演愈烈,难以收手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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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夕阳。
高耸的悬崖下方是扑来又退去的汹涌潮水,他睨了一眼身下大块头的野兽,对方毛茸茸的爪子正要往崖边的方向再踏出一步,此刻只好悻悻的收回。
冲着对方可能的动机,男人觉得他应该再揍它一顿,不过嘛……
他扭过头将视线放远,赤红的霞映了满天,中午还高不可攀的太阳,此时藏了一半在海中,另一半还探着头,似乎在同这片天地投望最后一眼,再见面,就再也不是今天了……
这样的场景中,似乎连挥拳都显得突兀,男人从虎背上跃下,只是随意踢了它一脚,看也没看对方龇牙怒瞪的神态,便径自走到悬崖边坐了下来。
手臂向后撑住后仰的身体,艾斯看着眼前堪称恢弘的黄昏景象,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看过一次日落了。
目光渐渐放空,他的眼中映着热烈地霞光,思绪却开始飘忽……
记忆中似乎有谁说过——
每一次日落,都是一场盛大的回归。
回归……
微微低下头,凌空的脚下能看见崖底拍打着礁石的海潮,一波又一波,喧嚣地涌动着,不知停息。
现在的话,是可以的吧……
虽然之后会不会被抓回来还难说,但要是想离开,凭现在的他,是可以的吧……
只要,掉下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