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弁星随意坐了下去,姿态沈稳优雅。看了看四周,对那大汉道:“你便是首领罢,人都来齐了么?”
那大汉不由得俯首道:“都来齐了。”
楼何似也被一并提了进来,他见周围人虽然被震慑,但手里兵器并未放下。便知道震慑只是一时,而让他们心安才是长久之策,如果白弁星表现出一点怯意,或者一点憎恶和不可妥协,弄破了现在这个微妙的平衡,那么就会大刀往他的头上砍去了——虽然他也不怕。
白弁星颔首,这时茶敬上来了。他垂眸端起,轻啜一口,也不怕有毒。
放下粗劣茶碗,淡淡道:“我今天来此,是奉了圣上之命,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
“你们也是流亡至此,不得已才成为盗贼,圣上恩泽,并没有剿灭你们的打算,而是命我来此安抚。若你们愿意,即可编入户籍,成为良民,有田有地,为何不愿?若要打家劫舍,终不可过一辈子,就算过了一辈子,你们的妻子儿女又如何是好?”
轻垂眸子,继道:“你们若愿意为盗,今天将我杀死在这里,不过是杀了朝廷命官的一个,并不算什么。只是到时官府必然派人清剿,到时前来,你们必然是逃不过的。”
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这话是十分可信的。
那大汉还未说话,突然后面有一人道:“大人…方才说有田地,有耕牛……是真的?”
白弁星抬眼看了看,微笑道:“自然是真的。”
更多的人抢在他们的首领前面说话,道:“前几次说的都是幌子,我们不放心!”
白弁星并不急,淡淡道:“此次有我在,圣上眷顾,他们必然不敢再欺压你们。我已命人备好粮米,就在村外,只等你们成为平民后救济。再不然,如果你们愿意,派几个人跟我来,必然可以拿到凭证。”
事实上,不要怕刁难。当人开始讨价还价时,这笔生意就有希望了。
人群一阵骚动,正在叽喳时,那大汉突然吼了一声,道:“干你娘个鸟!”
这人其实是不满他的头领地位被无视了罢。
白弁星微微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人又叫道:“兔崽子的话,能信吗!他们是官,我们是民,有没有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到时若不给田地,把你们一个一个抓起来砍头,又能怎样!”
人群静了一静,又骚动起来,原本荡过来的心,又荡回去一点。
楼何似冷笑一声,突然在这人膝弯处一踢。那大汉只觉腿一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直愣愣冲白弁星跪了下去。双膝落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大怒,往边上一看,却是前几日抓来的小孩子,一只小手正按在他肩膀上。这大汉正要破口大骂,嘴里突然给塞进一团破布。拼命挣扎想要站起,用尽了力道,身体却仍然纹丝不动。
楼何似冷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他们好容易要有田地耕牛,你看不过吗?是因为自己平时就算有了田,也不耕种吧?粮米都已经准备在外面了,又有什么反悔可说?如果他想剿灭你们,自己一手就可以完事,还对你啰嗦?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坐吃山空兼等死的人!”
白弁星也早就看到他了,只是没提。此刻目光转到楼何似身上,忍不住泄出一点温意来。微微一眨眼,便突然都化做平静了。
众人都有点呆傻,因为谁都没想到,这一个小孩子突然发难,将他们老大压的趴下。白弁星又淡淡道:“还请各位勿要介意,这孩子是我收养的,一时冲动,不懂事。”
见那手轻轻一抬,楼何似便松开大汉,施施然走到白弁星身边。
又过了半晌,屋中人突然一齐向白弁星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道:“草民愿听大人安排!”
于是事情解决,安排了一下分发粮米以及日后事宜,把事情都扔给那群官兵,白弁星与楼何似安然沿着土路出山来。走到路口大树旁,白弁星突然一指点在楼何似额头上,道:“楼何似……”
楼何似以为他要说自己偷跑到村子里,连忙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好歹也帮了你忙么,你派了人跟着我,也没见到救我!”
白弁星微笑,一字一句的道:“回去给我把全身上下的泥土都洗干净!”
第79章 河岸
又过了一段时间,等这边的事情基本奠定之后,马车又滚了十几天,便到了垣州。
城外同样有一群人在迎接,白弁星停车问候了几句,只是没见到垣州知州。这些小官的回答是,知州忙于治水,所以没有来得及迎接大人,还望恕罪。
白弁星微微一笑,只道无妨。
直到官衙门口,才见到知州身影。相貌清癯,官服整齐,向他拱手为礼,道:“国师大人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白弁星下了马车,淡淡道:“我已经寄过书信,既是为国为民,无妨。”
进了侧厅,桌上摆的饭菜简直是光板儿,不愧简陋这两个字。这知州神情平常,一边道:“城内确实饥荒,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白弁星颔首,神色也同样平静,坐了下来,开始宾主共餐。楼何似也引起了知州的注意,白弁星以旧话搪塞过去,楼何似却在那知州眼里看到一丝怀疑。
饭后来到客厅,两人第一提起的,便是救灾治水之事。
白弁星行了礼,道:“我一路过来,也曾打探灾情。不过见到流民甚少,民情也安定,想必是大人之功了。”
这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