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署长!不知道!”
我挑起眉毛朝他一乐,提溜着给小孩儿买的好贺儿,举步行至警署门口,看他还是一副笔挺的军姿,又乐了:“好好站岗!”
他站得更加笔挺,身体的线条绷得发颤:“是,署长!”
这小伙子长得挺带劲的。
念头稍稍一过,提起精神来奔着办公室去。进了办公室的门,除却站着的横沟、成田,还有门侧束手垂头的刘国卿。
门开后刘国卿拿眼神瞥了我一眼,但没敢明目张胆地回头,我当做没看到他,先向着横沟行礼,而后道:“我这吃完了饭出来溜溜弯,给孩子买点零嘴儿,这不,刚到警署楼下,就听说横沟少佐与成田次长急着找我,不知何事?”
委实是我演得无辜,横沟打眼瞅了我手里的纸包,还有那一盒蛋糕,接着又看了眼角落里的刘国卿,慢声道:“无事,只是依君你的架势太大,没有你的印章和签名,我与成田君,便是一个犯人都无法提审。”
闻言我面色一凛,肃然道:“程式规定,不敢不遵。”
横沟原是一手握着腰刀,待我说完,他仍是缓慢地、不疾不徐地,似乎置身于芳草萋萋微风徐徐的闲庭中,松开了刀柄,除下手套,又是缓慢地抬起手掌。
我垂下头去。
空气中响起清脆的耳光声。
横沟收回手,复戴回雪白的手套,五指张合,我仿佛看到无数条名为生命的线在张合间一闪而逝。
我没抬头,其余人亦无声。横沟的手出现在眼前,手心向上,轻声道:“印章。”
跨步至书桌后,打开右手边从上向下数第一个抽屉,眼角余光瞥到刘国卿神色微怔。
“印章不见了。”我惊诧道。
刘国卿面色苍白,在成田与横沟问话前抢先道:“方才我去寻依署长,是带着签字单和印章的,心想着这样节省时间。只是依署长没寻到,反倒是印章,被个小偷儿偷了。”
横沟轻笑,声色低滑如娓娓道来的大提琴:“偷了?”
“是。”
“签字单呢?”
“……”
“看来今天那个特务是走运的,走运到消失了。”横沟道,“至于刘文书,成田,你看着办。当然,这不是蔑视依署长您的权利,我想满洲国人民与日本人民一样,都是博学多才、心向东亚共荣的,徇私舞弊这个词语恐怕并不陌生。为了公正,将弄丢了印章的刘文书交由成田次长来给予相应的处罚,是很正确的。”
横沟说完便走,气不外露,只是步伐快而重,握紧刀柄的手青筋紧绷。随行副官紧跟其后,不敢发声。
待横沟走后,成田冷眼掠过我们,不置一词,走出办公室。
听闻脚步声走远,空间再次静谧。许久,刘国卿将门掩合,抬手,后又放至身侧,哑声道:“可疼?”
他问的是横沟赏的那一巴掌。说实话这点皮毛都伤不到的触碰,哪里会疼?横沟不过是警告我别太狂,满人可做不来地头蛇,既然在日本统治下,自然要服从日本的制度,阶级便是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阶级高的对阶级低的、上级对下级,甚至是国高的那些高年级学生对低年级的,别说扇大嘴巴子,就是叫你跪下磕头学狗叫都得乖乖从命,否则就是目无尊长。
提起给孩子们买的东西,整理过衣衫,寻思着这个硕大的巴掌印该如何向太太交代,走到门口,刘国卿正堵着门,目光黏在我发肿的那半边脸,无遮无掩。
顷刻心下羞恼,这般不光彩的事让他盯着瞅个不停,那我能干吗!
把东西换到左手,五指稍稍活动后,闭上眼深吸口气,酝酿了情绪,接着对准刘国卿的左脸,快稳而准狠地糊上去!
我是用了全力,扇得他一个踉跄,撞上角落的衣架,磕个够呛,嘴角开裂,狼狈不堪。
他垂下眼不再看我,靠在角落里的小模样挺招人的。
发泄完了,心情痛快了,又借成田的手整过他了,当下未可留恋,开门走了。
走出警署大门时,又是那个日本小兵,见着我又是行军礼:“署长好!”
我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日本兵。以前的无论地位高低,但凭着“日本公民”这一标签,日本人便可在满洲土地上横行霸道,就是那些直接听命于我的日本兵,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实则我在他们眼里,还抵不过一坨屎。
打量他一番,军姿一丝不苟,军服整洁细致,年纪不大,不过筋骨强健刚硬,是块当兵的好料子。
遂问他:“你是新来的?没见过你。”
“报告署长,我原属关东军659部队,驻哈尔滨平房区,后服从调动指令,现驻奉天省警察署大北关地区,担任乙字队队长!”
哈尔滨平房区?嚼着熟悉,再往深想,那不就是横沟所在的关东军给水防疫部么!
“你是随着横沟少佐来的?”
“报告署长,是!”
我仿佛挨了一记闷拳。横沟那家伙,是打算不走了吗?难怪今日就是扇了一巴掌,连处罚都无,敢情是来日方长?
那小兵眼睛晶晶亮,像月光般皎洁无暇。
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些体己话,塞着满脑子的信息边消化边往家的方向走去。
横沟当初突然被调去哈尔滨,行动隐秘。上头多次叫我打探情况,却是一无所获。上次横沟在罗家出现,我也没做多想,而现在看来,不多想是不可能了,也许关于哈尔滨的绝密任务,也能从罗琦兆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