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公子是指望不上了,我琢磨着实在不行,找个放假的时间去关里亲自看看,还能更放心些。只是现下这种时候,哪来的假期供我祸祸?之前频繁的请假,早就把成田容忍范围内的假期都请光了。
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个儿,脑袋里全是怎么凑着足够的天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跟春天见了母猫而躁动不安的公猫似的。
正头疼着,太太端了茶送进来。要说这家里最不受我气的,除了这位太太还真没别人。
对着她,我缓了缓口气,一出口却还是发冲:“放下就出去。”
太太白楞我一眼,没出去,反倒把我按到座位上,又倒了杯茶递到我嘴边儿,被我不耐烦地挥开。
“哟,你可悠着点儿,春天火气上头,把火儿用完了,小心冬天冻死你!”
“你就不能有点好调儿?”
“到底是谁没个好调儿?”太太哼了一声,茶杯一转,本是倒给我的茶水,转手进她嘴里了,“你瞅瞅家里都成什么样儿了?就不会改改你那死强死强的驴脾气!”
我也哼了一声:“要是一个个儿的都安分守己,老子用得着愁白了头发么!”
太太抿嘴一乐:“说说,是为了小妹还是为了小弟?”
“小妹?”我一皱眉,“小妹的婚事不是你们在张罗么?”一说起这个就忍不住来脾气,“那个沃格特一天天就会跟依诺屁了吧唧油嘴滑舌的,啥事儿都不想着帮帮忙,全靠着咱娘家!偏偏小妹就吃他这一套……”
“得啦,马上就是咱妹夫了,一家人,分什么里外?”太太道,“再说我们是主人,人家是客,大老远来了,你还给脸色?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得得,我说不过你,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说着转到小弟身上,“小妹那边儿有你,我放心得很,关键是依航……”
太太听闻也是眉头一紧:“你不是去问罗公子了吗?怎么,不顺当?”
“岂止是不顺当,根本是没路子,”当下把那天的事情细细说了一番,自然是隐去了刘国卿一事不提,“……你说说,要是我这边走得开,就亲自去趟关里了,可这不是没时间么!”
太太想了想,手上又倒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说道:“你自然是走不得的。若是不急,要么,等小妹的事儿忙完了,我去跑动跑动?”
“你去关里?”她这一讲心下更是烦躁,只觉着自己太没用,口气也不好了,“你又没去过,到处都在打仗,那边也没个亲戚朋友照应,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一个女人家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什么样子?要是有个万一可咋整?你老爷我还不至于这么窝囊,要靠一个女人拉关系!”
太太不乐意了:“你当我是小脚姑奶奶?女人怎么了?女人就比不上男人了?你这是歧视!现在帮着自家先生在外跑单的太太还少吗?前一阵子有一个从天津来的刘太太,我们在一起打牌,她不就是帮着照应丈夫生意的吗?正经不少赚!你别门缝里看人狗眼看人低的!”
我冷笑一声:“帮着跑单?然后跟你们打麻将?可真够闲的。”
“人家是两头来,从天津、上海、香港那边儿带来化妆品啊,丝袜什么的,来这儿卖了,再从我们这儿拿些玉石珠宝、貉子毛什么的回去。要说也有意思,咱这冬天冷,好漂亮的穿个貂啊貉子的也对口儿。你说南方还穿这些?倒也新鲜。”
“人家是人家,和咱也没多大关系,你就老实儿地搁家给我待着,别出去瞎得瑟。”
太太恼怒道:“是,就你行,那你自己合计去吧!我还就不奉陪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出了书房,房门被摔个震天响。
我也憋气,这不是担心她吗?要她不是我太太,我还真就没那闲心管!
这事儿我跟邹绳祖半抱怨半无奈的讲了,也是借着酒劲,胡咧咧一通,邹绳祖则只是略略捡了些不疼不痒的话安慰了几句。
邹绳祖这人吧,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他的生意只盘桓在东边沿海一带,要说医院,我是比较倾向于北京的,他在那边没势力,口风便把得严严实实的了。
最后还得是太太和我一条心,虽生了气,但还是为我之忧而忧,说道:“也不一定就要你我亲自去。你不是说,刘国卿是在北京长大的,太太不也在那边儿吗?要不等他出差回来,你去问问他去?”
心里一咯噔,那叫一个糟心,却又不好冒然拒绝,以免叫太太犯了疑虑,只好面上答应下来,一扭身就给抛到脑后了。
但毕竟是走了心的。我身边这群人,大都是东北本土的,也就是刘国卿,还能和北京有些联系。可眼下我们这个关系,去求他我也拉不下面子来。不过我也清楚,只要我去求了,他必然是会答应的,哪怕仅仅是为了维系颜面。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刘国卿便回来了,不知道这趟走得顺不顺利,我倒是想知道,可已经没有了立场去问,他也没有立场来和我说了。
刘国卿回来后,午饭我都是去外头吃的。这天下了大雨,没带伞,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的也收不住,便叹了口气,合计着今儿个是要饿肚子了,不知道邹绳祖还会不会派李四送点心来。
☆、第七十六章
才一转身,便看到刘国卿从食堂出来,手里还拿着个饭盒,看到我,眼神有些不自在,末了上了楼,连声招呼都没打。
估摸着他差不多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了,我才慢慢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