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但见大姐坐在客厅沙发正中央的主位,衣著端庄,却面色阴郁,捧着茶盅也不喝,见了我喀地撂下茶盅,摆足了兴师问罪的派头。
脑仁顿时隐隐作痛,也勾不出笑脸应对。每日在警署又是成田又是刘国卿的就够闹心了,回来还要看她脸色!
太太不在,佟青竹过来帮着打理衣裳,问他,他却先用眼角溜了眼大姐,似是很怕她,然后才嗫嚅道:“宁小姐自昨儿夜里就病了,太太一直在跟前儿守着,怎么劝她休息都不听。”
我一拧眉,急问道:“怎的病了?严不严重?医生来看过了没有?”
佟青竹刚要答话,却听大姐阴阳怪气道:“一个丫头,发个烧,烧烧就好了,瞧把你急的,跟媳妇儿被人抢了似的,怎不听你问问你弟弟?”
我深吸口气,压下咒骂,耐着性子道:“依航怎么了?”
“怎么了?”大姐激动起来,“你是不是说,过完年就要送他出东北,去那个劳什子的戒烟医院?”
我点头道:“不错。”
“你好狠的心呐!”她眼圈突然就红了,翻脸比翻书还快,踉跄地站了起来,那手指头颤颤地指着我,哽咽道,“那是你亲弟弟呀!出了东北人生地不熟的,受了人欺负可咋整?这一去不定几年,等回来了,孩子见了都不认得爸爸……这都是你造的孽啊!”
好一通颠倒黑白,不过我也习惯了,在依航的问题上,错的永远是我。
我只能道:“他已经二十四了,不是四岁,能受啥欺负?操那没用的心!他要是老早听我的话,不碰什么烟膏鸦片,今儿这些事就全没有了!”
“那凭啥就得戒啊?咱家又不是供不起……你就是舍不得那点钱!大不了,我每月掏腰包补贴一些──”
“不是钱的问题,”要不是看在她是我大姐的份儿上,真想骂她一句头发长见识短,“他也是我弟弟,我也疼他,但他自己干这事儿,脚上泡是自个儿走的,自个儿得负责,那鸦片吸了,是要死人的!”
一句“死人的”似是把她震到了,我也无暇再理她那一派惹人心烦的言论,心里满满的都是闺女,她生病素来都是我在跟前儿的,这次病了这么久,却见不到爸爸,不定怎么闹呢。
果不其然,一上楼,就听着依宁扯着嗓子嚎啕,含含糊糊叫爸爸,进了门一看,太太怎么规劝都没用,面色憔悴至极,发丝散乱,见了我眼睛一亮,扭头对依宁道:“爸爸来了。”
依宁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头发有一缕翘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伸开双臂勾着勾着要我抱。
瞅她舍儿似的小可怜样可心疼死我了,伸手抱住她,她一个劲儿往我怀里钻,哭声小了些,却还是没停。
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搂着脖子把脸埋在我左肩处,伤口还没愈合,被她一按,一揪一揪的疼。
换了右手抱她,对太太道:“你回去睡会儿。”
太太松口气,叮嘱道:“床头有菇娘儿,今早新买的,喂她吃点儿,酸甜的,解火气。她这一天吃啥都吐,鸡蛋糕儿都吐了,瞧那小脸儿给折腾的。”
依宁小脸儿蜡黄,都瘦了一圈,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哄,又催着太太去休息。
待太太走了,留下翠珠去厨房煎药,抱着依宁靠在床头,听她抽抽搭搭道:“爸爸你去哪儿了?”
“最近工作忙,昨晚没来得及赶回来。身上难受了是不是?”
她抽泣着点头,有气无力的,小身子一蜷,正好能把全身缩在我胸口,跟只小猫崽似的。
她生病难受我恨不得以身相待,奈何不能,只能一遍遍安抚她。
等她吃了药,好像好受了些,但嘴巴苦,便给她剥菇娘儿吃。太太似乎买了足有半斤,各个儿指甲盖儿那般大,橙黄的薄皮,珍珠般圆润,可见是细心挑了最好的才买的。
依宁吃了几颗,大概是累得紧了,搂着我脖子没一会儿便打起了小呼噜,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不时抽噎两声,抽得我心肝儿直跳。
见她睡熟了,轻轻把她塞进被窝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还是有些热。
活动了下手臂,揉着左肩膀,正合计着下楼喝杯水,这时佟青竹蹑手蹑脚上来,悄声道:“老爷,刘先生来了,在书房等着呢。”
今晚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听秘书报告,便没跟他打招呼就走了──虽然有时间也不见得会和他打招呼。
蹑手蹑脚出了依宁的屋子,吩咐佟青竹泡壶茶上来,然后径自去了书房。
一路上颇为忐忑。我想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但是内心又是不大想的,这种矛盾就像冰火两重天,一会儿被想念炙烤,一会儿又被理智冰冻,很是难过。
可是他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这便让我很嫉恨他。他什么都不知道,纯洁得像朵莲花,我却用心险恶,想把他拉下水来。
在门外驻足良久,终是只余一声长叹。压下纷至沓来的杂乱情感,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个让我矛盾不已的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 菇娘儿是一种水果 很好吃 甜溜溜的...结果离开家之后发现 东北外的盆友们好像对这种水果不大了解otz 超级好吃的 清热解火 感冒时候吃最好了 前几天生病 满脑子都想吃这个呀(吸口水)
小舍儿:小可怜儿
☆、第四十四章
傻逼正背对着门口捣鼓留声机,听到我进来转过头笑脸灿烂,有些孩子气道:“你上次放的那什么探戈曲,有点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