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跟你似的傻逼啊?都要扔了还能没想到坏了?”我横他,还想骂他,不过终究没骂出口,“现在好些没?”
他点点头:“你不要骂人。”
“嘿,怎么着?”抱上双臂,我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不过也就能跟他取个闹,“我就骂你了,傻逼!咋地?”觉着力度不够,又说了一遍,“傻逼!”
“........”他又露出无奈的表情,“算了,你心情糟,我不和你计较。”
“诶诶诶,啥叫不和我计较?你不和老子计较老子和你计较计较!”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我,很是没脾气的样子:“依舸,你咋了?”
我要是能知道咋了就好了!
他又道:“我最近很........”他歪下头,“你都不理我,我以为你生气了。”
说完抬起眼,黑眼珠幽深,看不见底,也看不见我的倒影。
他断断续续道:“我在奉天,只有你一个朋友,又待我极好,我都是记在心里的,你有什么对我不高兴的,或者我做错了什麽,就跟我讲。”他的样子有迟疑有小心,“你都是很直白的,不要拿我当需要绕弯子才能说话的人。”抿了抿嘴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东陵那天,你好像不喜我和孟老板走得过近。你若不喜欢,我便不在你跟前儿提他,怎么样?”他道,“你真心待我,我自然也是真心待你的。”
说完了,就直勾勾的等答复。
“.......傻逼。”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视线游移到别处。
居然,被他的话搞得感动了。
也没什么煽人泪下的词句,只有平平淡淡的告白。可不知为何,他说了“真心”,我就感动了,开心了。
我从未把孟老板之流放在眼里,对他,有同情有怜悯,却也是瞧不起的,虽然我知道,作为一只为日本人卖命的狗,根本不如能给民众带来美的娱乐的京剧大家孟老板──即使他唱的,不过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爱恨情仇,与国仇家恨毫不相干。
或许也有嫉妒。不管怎么说,每每想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就忍不住心情激动。
不过,对于“刘国卿”和“依舸”这两个单独的人格来讲──抛掉身份的纠葛,抛掉时代的束缚,这两个人,至少在现在这一刻,对彼此是真心实意的,并且他们知道彼此是真心实意的。
刘国卿笑了下,劝慰道:“你脾气暴躁,这样很不好。锅碗瓢盆过日子,哪有舌头碰不着牙的?女人是要哄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粗糙?”
“行了行了,别说了,就你嘴碎,”挥手站起来,伸胳膊伸腿儿伸懒腰,“今儿搁你这儿窝一晚,快去铺床去!”
他脾气太好了,我这样鸠占鹊巢颐气指使,他也只是一笑,乖乖收拾了床铺。收拾的是主卧。
我又道:“青竹也在这待一宿,太晚了,他一小孩自个儿回去我不放心。”
佟青竹闻声出来:“刘先生,我来铺我来铺!”
“你来什么?”我斜他一眼,“他铺主卧,你睡客卧,你以为给你铺呢?自己收拾去!”
“这不太好吧,”他扭捏道,“我睡客卧了,就劳您和刘先生挤一处了,哪有这样的下人?我在客厅打地铺就行了。”
“想得美,还特意为了你把被褥拿到客厅不成?”我道,“少废话,去看着锅去!”
他低声应了,转过身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一本正经道:“老爷,我知道您待我好,不忍心我睡地上。除了爹娘和我姐,就您最好。”
被他说得心里一阵舒坦,口中笑骂道:“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的?一会儿锅干了,看我不削你!”
他乐了,挠挠脑袋去厨房看着锅。
我瞅他坐在角落里,忍不住放柔了目光,再看向卧室的方向,很奇妙地,心中那只一直闹腾不停的小兔子安分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就像行走在河流的薄冰之上,下面水流湍急,稍加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却又受不住彼岸传来的那优美歌声的诱惑,于是义无反顾。
也或许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忍不住啊。歌声太美了,纯粹而又共通。
犹记儿时读李贽,说道“夫童心者,真心也。”又道“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
这就有点像荣格说的“集体无意识”。或者说,这是人类共通的情感。
而如今,我想,正是最初一念之本心颤动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情绪已over 下章走剧情...(终於能往下走了qwq)
☆、第二十九章
当夜睡觉的时候,老子很大度地容忍了他藤蔓般的缠绕、攀爬。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关系,这次居然很安稳地一觉到天亮,一点不适都没有。
今早和他一起去警署,只是昨晚出来得匆忙,穿的是家居的长衫,军装还在家里,现下再让佟青竹回去取就有些晚了。
刘国卿犹犹豫豫地翻出件他的,全新的,递给我道:“你试试合不合适?”
老子其次咔嚓地换上,系好皮带,整了下领口,佟青竹又过来帮整了袖口和肩膀,活动下腰,有点紧。
不过也没办法了,凑合着穿吧,等午休的时候让佟青竹再送来就是了。
胸腹部的扣子紧紧绷着,勾勒出了肌肉的轮廓。十分庆幸虽然较上学时松懈了些,但还够看。
再看刘国卿,他正微微垂下眼。凑过去看他,他一骇,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