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无性命之忧,不过为东子哥挡了一记重锤,现还走不动路。”熊沐抬头看枝头梅花,若有所思。
二人直至中庭,到堂子里,一路无话。
灯火通明的前厅里早坐满人,卫琨侧首最近是苻秋,另一侧还空着,姜松与曹青梦早已入座。
筵席未开,卫琨满面喜色,春风得意。随手拉了名舞姬坐在腿上,座下不禁交谈,一时吵嚷非常。
苻秋喝不得酒,面前放着奶和茶,不多时,有人通传。
满堂俱是一静。
东子从门外大步而来,一身黑甲,随走路发出泠泠之声,盔甲与佩剑皆不曾解,单膝跪于堂前。
卫琨深陷的眼珠动了动,转过头脸,举起酒碗。
他一言未出,姜松已执酒碗走过去,拍了拍东子的肩,满眼带笑,“袁将军此次立下大功,大帅都要敬你,末将也沾沾光。”
一时间众将都举起酒来,东子站着,一旁仆从端上二十只酒碗,一字排开,排成两排。
“嗯,一人敬本帅的爱将一碗,这里有二十个人。”卫琨朝旁看了眼,状似无意道,“秋儿,你带出来的人,立下的功劳,也算是你的功劳。你更要敬他。”
苻秋仍自坐着。
都等着苻秋敬酒,苻秋却坐着不动,窃窃私语声渐起。
“末将替少帅满饮。”
正在斟酒的下人被劈手夺了酒坛,吓得忙退到一边。
空酒坛子砸在地上,瞬间成一地破瓦。
“满上满上,末将先来!”
霎时里的寂静无声,东子同苻秋短暂一个对视,推杯换盏,尚未入席,便被灌下足二十碗酒,与苻秋隔着堂子对坐,坐下时双腿显已有些浮。他板着张脸,推开来扶的下人,没一会,那长相秀气的少年又凑上去。
这回东子没有推开,时不时有人过去敬酒。
席至一半,苻秋推说身体不适,走进内院中才觉得稍缓过来口气。
背后脚步声靠近,他回身便是一记手刀。
被东子反应极快地架住,就着他的手,把人拉扯到怀中。
苻秋大口喘气,眉峰紧蹙,没来得及说话,下巴被捏了住。东子从未有过的放纵,舌头直闯而入,苻秋兀自挣扎却难以推开他,喉中呜呜作响,眼角渗出泪来,偏东子目不转睛盯着他。
直至他双腿发软,下巴上的力道一松,他便猛一把将猝不及防的东子推出足丈远。背撞在树上一声闷响,登时满树的积雪落得东子满身,他弓起背一甩,像狗一样把雪花甩得到处都是。
“你……”苻秋张了张嘴,抹掉脸上雪渣,怒气冲冲转背要走。
“等等。”东子沉声道。
苻秋转过来,同他对视,“想说什么赶紧说,大夫说了,本帅睡觉的时辰最重要,误了我的事……”
东子静了会儿,那双又大又湿润的眼睛看得苻秋猛住了嘴。他脚尖踹着地面上的石块,不看他,烦躁地皱眉,“有事就说。”
“卫琨命我三日后黄昏,带兵北上与扈阳城外百里的留守部队汇合,要决一死战。”
苻秋嗯了声,手发冷,左手握住右手指尖。
东子小心翼翼地靠近,端详他的脸色,才将苻秋的手拉过来。苻秋挣了两下,又不挣了。东子指尖也冷,把他的手指捂在温热的掌心里。
刚毅的眉,不爱笑的嘴唇更加冷硬严肃,透过他肩头,能望见背后树上的红梅,乌黑的发中映着白雪。
苻秋心头一动,把手贴在东子颈侧,清晰看见他脖颈上突出几道青筋,待缓和下去,苻秋一面取暖一面低声问,“席散了回屋里说,这里站着不方便说话。”
东子浑身一僵。
“怎么?”苻秋看他。
“大帅单独赏了我间屋子。”
苻秋哦了声,抽出手,警告道,“别跟着我。”
刚走了没两步,身后的脚步声激得苻秋抬脚就踹。
东子挨了踹,没再跟。
苻秋拐过门后,偷偷看了眼,那人站在树下,一动不动,也不知看不看得到这处。一定看不见,他站的地方正巧在阴影里。苻秋吁了口气,手上残存的那点热量也很快消散。
夜半苻秋发起懵来,睁开眼时站在一棵树前。
“……?”他茫然四顾。
认出他的屋子就在不远处,他还解了裤腰带,一时分不清他是想尿还是尿过了,于是又站了会儿。
院子里冷得不行,他朝后走近了,发觉门关着的,这才意识到,好像不是自己的屋,驿馆每间院子都长得很像。已是后半夜,他浑身冰凉,显然出来得久了。
不远处廊下一盏白灯笼亮着,苻秋朝那边走了没几步,看见那人站在一间屋门口,敲了敲门。
东子穿着件中衣来开门。
白灯笼衬着白中衣。
手持灯笼的摘掉斗篷连着的帽子,苻秋这才看清脸,相凤的侧脸一掠而过。
随即屋门关上。
相凤去东子那儿干嘛?那小子不是说最记朕的恩情?敢情都是骗人的!一个二个都学得说谎不用写草稿。苻秋忿忿抱着双臂一跳一跳地还找了两个士兵问,紫云紫烟两姐妹才发现人不见了挑着灯笼小声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