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子献在心中默默地说:其实他更想娶新安郡王,或者嫁入新安郡王府。但在这种场合,这种发自本心的实话反而无法说出口——换了任何一个公开与半公开的场合,也决不能吐露半个字。他望了身边的李徽一眼,再度叩首:“多谢陛下隆恩。”
圣人呵呵大笑:“过几天便是玔娘(宣城县主)的婚事,你们也都去凑凑热闹。此外,玄祺暂且罢了,景行的婚事可得着紧些了。听说二兄二嫂给你定在了年尾,转眼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
天水郡王原本正满怀兴致要打趣王子献,听了他的话,脸色顿时便垮了下来。就算他在人情世故上已经略微开了窍,也颇有些作为宗室郡王的自觉,但在“情”之一字上,仍是半懂不懂。想想几位兄长的生活,他对婚后那种被约束的日子实在毫无兴趣。
见他如此,圣人也只是笑着摇了摇首,便放他们去了。长宁公主带着燕湛去拜见杜皇后,李璟跟在李徽与王子献身后出宫,浑身都蔫蔫地。
“眼见着就要到玔娘的好日子了,你做出这付模样来,该让她误会了。”李徽道。他眼睁睁地看着圣人给王子献做媒,心情也正低落着呢,却半分不能显现出来,明面上还须得笑吟吟地赞同,岂不是更难过?
“那个表妹……”李璟哼哼两声,“性情与阿娘仿佛,教我如何喜欢得起来?”谁会喜欢长相与阿娘有些相像,连性情也很相似的妻子?只要想到她,他便觉得浑身不舒服。但偏偏越王妃见了这未来的儿媳却是喜欢得紧,原因便是两人相貌与性情都像。连其他人也都说她们二人如同母女,或许便是缘分。
“那便不提她了。”李徽道,“玔娘成亲,作为兄长,我也该送些好礼物。”濮王府当然已经备齐了贺礼,早便送到越王府作了添妆。但他仍想私下再送一些,毕竟宣城县主亦是位性情不错的堂妹,又是李璟的嫡亲妹妹。
李璟听了,也勉强打起了精神:“那我更该多送几样了。”
“横竖今日也没甚么事,便去西市走一走如何?”李徽道,“也能让子献替我们掌掌眼。”
天水郡王看了看新科甲第状头,颔首道:“咱们王状头的眼光,连叔父都满口称赞,我自是信得过的。”
殊不知王状头心中却在叹息:他只想与玄祺一同去,偏偏这位天水郡王就像是玄祺的尾巴似的,这些天与他几乎形影不离,怎么也不可能将他抛下。
☆、第一百八十章 故人再现
无论在何时,西市都是处处人潮汹涌。与达官贵人们常来往的东市不同,这里几乎见不到多少世家大族的宝马豪车,满目皆是各种各样摩肩擦踵的人们。乌发乌眼的汉人算是寻常,头发眼眸甚至皮肤五颜六色的胡人亦是随处可见。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西市便没有能够入眼的宝物。来自大唐疆域之内的行商带来的珍奇,尤其是源自西域商路千万里迢迢送来的香料与宝石,足以留住所有人的脚步。西域胡商的豪富以及汉人巨商的奢侈,或许较之许多世家大族都更胜一筹。若非礼制所限,他们的吃穿用度甚至与王公贵族无异。
因为忙碌之故,李徽与李璟都有些日子不曾来西市了。二人跟在王子献身后,走入一家颇为别致的首饰铺子。店家见他们穿戴不凡,气度与容貌皆十分出众,立即取来了最好的玉佩、簪子等男子所用的饰物,又很是殷勤地准备好了茶水点心供他们缓缓挑选。
“店家再取些小娘子们喜爱的头面首饰来瞧瞧。”李徽道,“我们有位妹妹不日便要大婚,打算再送她些压箱底的首饰。”
店家自是喜出望外,忙又小心翼翼地端来好些乌檀木盒子。男子的饰物再珍贵,也比不得女子饰物那般用料繁多、精雕细琢。若是论起价钱,自然也是女子饰物贵上数成,所得之利就更不必说了。不过,说起来,这种贵胄出身的小郎君一般只爱走马长安,击球打猎,极少会亲自来铺子里给家中女眷挑选头面首饰。
店家所荐的自然皆是珍品,李徽端详片刻之后,便选了一套水头十足的碧玉头面。虽看起来并不艳光四射,但他觉得很称宣城县主温柔的性情。新安郡王虽对女子所爱之物并不了解,却并不妨碍他觉得甚么饰物穿戴起来更衬气度。
至于天水郡王,盯着那些盒子里的首饰看了半晌,苦着脸道:“阿兄,咱们不如直接送几百金给玔娘压箱?若是送首饰,她也未必会喜欢。直接送几百金,到时候她看中什么便买什么,岂不是两厢便宜?”
“……”李徽抬眉瞥了他一眼,“玔娘还缺这几百金么?送的不过是心意罢了。”堂堂宣城县主,越王府嫡出长女,自然不缺几百金的钱财。越王妃给她准备的嫁妆之丰厚,或许比之长宁公主明面上的嫁妆也只差上一两分而已。他们临时从西市上购置的这种好首饰,远远称不上给她压箱底,只能算得上是不错的礼物罢了。更精致的头面首饰,几乎不会出现在店铺里,早早地便送到各家府邸当中去了。
于是,天水郡王便挑了套错金红宝头面,看起来最为华贵喜庆。对于他的审美,新安郡王无言以对。王子献则微微一笑,也挑了两套看起来不错的白玉头面与宝石头面,又在他们二人并未注意的时候,买了一枚男子戴的羊脂白玉环佩。
他们匆匆而至,身上自然并未带多少钱财,也没有带上仆从,便只留下了名号,让店家送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