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一听乐了,转身可着劲儿砸了我一锤,也敛去了眸色里促狭笑意,率先迈步进了殿里。我呵呵一笑,也一脚迈了进去。
殿里空无一人,明晃晃的纱帐被夜风撩起,偌大的龙塌上静静躺着身染病重的南黎国君,那面色叫一个蜡黄,似几十天没啃过老树皮的饥民,实在有辱国君的颜面。
小白瞧了几眼,眼睛瞥向了我,一脸的关照之意,“小寺,可有话要与你这子孙说?”不知缘由的大黑渊止一听,眼神唰唰落在了我身上,眼神里带了点悲悯。
嘴角扯出一抹笑,我道:“虽是我的子孙,可也用不着客气,这魂该勾还是要勾的。”
低眸瞧了一眼那可怜的小鬼,看其容貌也不过十五六岁。纵做了几百年的鬼了,也不由心生惆怅心酸。伸手抚了抚他的眉,我再开口便忧桑了几分:“孩子,好歹你祖宗我也是二十二薨的,你也忒不争气了点。”
挨着龙塌碎碎念了一会儿,我方收回手,背过身让大黑上前勾魂。
王上在一边瞅了我半天,见我瞧他,忙挪开撩在我面上的视线,别过脸,神情怔怔的:“你,节哀顺变。”
人界死了亲人,是有这么一句安慰话。还挺应景的。我默默囧了囧,面上呐呐的,答:“谢王上关心。寡人节哀,节哀。”
大黑动作颇快,不消一会儿,一个崭新崭新的鬼魂便被拎了出来。
要知我一向好奇心重,何况被困在勾魂锁里的还是我的子孙,不由凑近那团黑影,细细打量着。
许是新魂,他弱得很,一时也未显出他清晰的身形面貌。此时他正挣扎着要从勾魂锁里蹿出来,气息奄奄的,还偏要动来动去。
这娃可怜见的。瞧得我也心疼了几分,毕竟是我的子孙,他受苦我焉能好受,遂轻声安抚他:“孩子,别乱动,寡人是你祖宗。”
渊止嗤了一声,小白大黑则默默瞧着我,一脸你节哀的安慰神色。我倒无碍,心知勾魂成功了,遂笑眯眯道:“小白,不如这魂让我勾回去吧。”
于是,最后回去时我拉着这抹新魂踏上了黄泉路,身后默默跟着王上和渊止。至于小白大黑,则在征得王上同意后在人界溜达去了。
黄泉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孩子的魂魄显然不如其他新鬼们的强壮,我顾及这他体弱,脚力不由慢了许多,幸而后边的王上也未催。
瞧了一眼终于安静下来的孩子,我心疼之余,不知为何又觉着心中很欢喜。唇角挽起一抹温和真挚的笑,我想哄哄他,不想一开口就是谴责:“你这孩子也是的,既贵为国君,又怎能病死?”
“纵王宫御医束手无策,你为何不张榜求医?天下之大,怎能找不到一个能医你的人?”
“就算造化弄人,找不到也罢了,可你也不该瘦成这样。你这摸样,即便成了鬼也是被其他鬼欺辱的对象。”
“当年你祖宗我走黄泉路时,虽谈不上健步如飞,可也胜过你千万倍,”话到此处,我怔住了,这方迟钝发觉我充当了勾魂使者不说,手中勾的还是自己子孙的魂。
默默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窝子,我回头瞧了一眼蹙眉的王上,呐呐道:“王上,您若无聊,要不也来勾会儿?”
渊止兴奋了,蹿到我眼前,用手肘捣了捣那孩子,问:“铉寺,本将能否牵牵?”
王上沉吟,忽而身形一动,袖风撩起片片彼岸花瓣,眨眼间已行至前方,化为了一抹黑影。
嗯,被拒绝了。
我淡定地拍开渊止伸过来的手,淡定拒绝,“不劳烦上仙了,寡人自己牵着就好。”
渊止愤愤然,一甩衣袖,去追王上了。
我眯了眯眼,挥手撩开一股纠缠的冥风,回头继续赶路。方走了一会儿,便瞧不见前方的两个身影了。
顿了顿步,我低声与那孩子道:“难不成寡人估摸错了?从进了王宫瞧见你,他便盯着你一直瞧,寡人以为他对你感兴趣,这才提议让他近距离观察你。不想被他拒绝了。啧,莫非他嫌弃你是病死的?哎,你这孩子怎能病死呢?你瞧你现在这幅模样!”
几百年了,抛除了说媒,我难得这么唠叨。
正自我鄙视时,耳边幽幽冒出一句:“您不也是病死的?”
这么委屈的声音,分明是从勾魂锁里冒出来的!!这孩子能说话了!神情诧异间,我又细细打量了起来,纳闷得紧:“你竟能认出寡人来了?”
“嗯。”又是一道委屈极致的嗓音。带了点哭腔。我颇为心疼,温和了眉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慈爱的老祖宗:“别难过了。等到了鬼界,寡人定会好好养你。把你养得能撒着丫子狂奔,可好?”
“好。”他这才欢喜了点。我颔首,牵着他继续赶路。脑子里回荡着他那句委屈的话:您不也是病死的?
傻孩子,你怎么不盼着祖宗好点?
你祖宗我要是和你一样是病死的,那到了鬼界要受多大的苦啊?
幸好,幸好。
我是被人害死的。
☆、第十五章 渊止秒杀了虞黛(1)
黄泉路寂寥,冥风呼呼叫嚣,没了王上压制的彼岸花勾着花枝横在路上,似吐着信子的美人蛇,场景虽妖艳,可不免恐怖了些。
我怕这孩子被吓着了,时不时摸*渐渐显出来的黑色脑袋,笑着与他扯东扯西,也算是把他的情况摸了一个遍。
这孩名唤铉叶,是个早产儿,出生时便没了母后。平常人家也罢了,可偏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