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沈风逸的眼里不再平静,七分倔强,三分委屈,“是不是,我登了这帝位,你就不再愿意呆在这个皇宫了?”
其实,沈风逸更想问的是:是不是我做了这皇帝,你就不再愿意待在我身边护着我了?
可是这话,二十年前的他兴许还说得出口,二十年后的他,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勇气问出口了。
宋瑞默默叹了口气,就是这种眼神,每次沈风逸一露出这种眼神,他就没辙,二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后还是这样,自己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宋瑞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一步跨上前,双手圈过沈风逸的肩膀,跟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我也没说现在立刻就去啊,总要看着小逸安安稳稳坐上皇位,里里外外上手了,我才能安心离开啊,你就放心吧,啊,放心!”
原本见宋瑞像小时候一样抱着自己,沈风逸下意识也将双手伸了过去,却在听到这人说出来的话后,生生缩回自己的手,擦着那人的衣服滑了下去。
原来,他还是要走。
自嘲般笑了笑,也是,驰骋沙场,马革裹尸一直是这人向往的男儿生活,自己捆了他二十年,怎忍心再束他一辈子。
微微使力推开宋瑞,沈风逸笑得风度翩翩:“宋爱卿果真上当了,朕与你开个玩笑罢了。现在的领侍卫内大臣于环朗是先皇的得力干将,统领这皇宫禁卫数十载,朕怎会轻易变动呢?”
宋瑞歪过头想了一想,觉得沈风逸说得有理,裂开嘴笑得欢实:“原来皇上跟臣开玩笑呢。”
沈风逸点着头:“恩,开玩笑。宋爱卿也下去吧,朕累了,想歇会儿。”
宋瑞很是狗腿地又问了问:“那,臣要不要让宫女进来替皇上锤锤肩捏捏腿?或者,让御膳房给皇上送点点心?”
沈风逸想对宋瑞大吼:既然要走,就不要表现得你如此关心我!
可最终,他只是闭了闭眼睛,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于是,宋瑞也就不再逗留,直接告退了。
外面的阳光,在宋瑞开门的瞬间照进屋来,又在他毫不犹豫地关门离开时消失。偌大的屋子,就剩沈风逸一人站在那里,看着那点光亮透进来又消失,沈风逸在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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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沈风逸有记忆开始,他的生活空间就仅是一间九尺见方的地窖,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外加桌上的一盏油灯,这些,就是他的全部。
母亲说,他是皇帝的儿子,可是这宫里,除了皇后叶氏的孩子,没有一个皇嗣能活下来,因为皇后无法再孕,也容不下旁人有孕。
母亲说,皇帝爱皇后,爱到哪怕明知她在残害自己的子嗣,也装作不知,他只在乎皇后的孩子,只认那才是他唯一的子嗣,其他的,他不在乎。
母亲说,他不能离开这九尺见方的地方,因为离开就是死。
沈风逸从来没想过去怨恨母亲没有保护他的能力,她本也是一个可怜人,自己的国家战败,她作为俘虏充入皇宫,又因知书达理,充作内廷女史,掌管书室藏书。
倘若不是皇帝心血来潮亲自找书,母亲也许就会这样对着一堆古籍藏书直到终老。
只可惜,世事永远不会有如果,偏偏那一天皇帝去,偏偏皇帝欣赏母亲的娴雅,偏偏皇帝与母亲有了一晌贪欢,偏偏最终——有了他。
而无力抗争的母亲,不仅被皇帝忘于脑后,更是连名分都未给一个,这样一个可怜女人,已是在尽她全力来保孩子一命,沈风逸又有何资格去责怪她。
那时候,沈风逸唯独不明白的,是父皇既然不在乎其他人的子嗣,为何还要宠幸其他女子,也不明白,既然自己只能蜷居在这九尺见方的地窖,为何不让他在一开始就不要出生……
可是,这些不明白,没有人能回答他。他问过母亲一次,换来的是母亲抱着他一个劲地落泪。
他不想让母亲哭。
母亲怕来地窖来得频繁会让皇后的人发现他的存在,所以他总是很多天才能见母亲一次,他不想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却是面对哭个不停的母亲。
相比较母亲,沈风逸反而能经常见到宫女晴和和太监刘直——因为自己的食物,一直是他们两个找机会偷偷送来。
晴和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当年母亲临盆时,皇后便是派的晴和来解决自己这个“祸害”。
只是,皇后做梦也没想到,已经替自己解决过很多个“祸害”的心腹,也会有不忍的一天,所以,当晴和回去复命说梅洛产下的乃一死胎,已被扔在荷花池处理掉时,皇后连确认都没有便直接信了。
然而,晴和毕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虽留下了沈风逸的命却也知道,在这宫里,要想藏起一个人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却也难,没有人帮她是万万做不到的。而刘直,是宫里的老人了,原是服侍太妃的,太妃过世后,皇帝感念他的衷心,允他继续留在太妃住的翡畅殿颐养天年,皇后因早年受过刘直恩惠,所以从不主动去找刘直麻烦,偌大的皇宫,翡畅殿算是难得的相对平静之地,故而,除他之外,晴和不知还能向谁求助。
当然,虽说见得比母亲多,但他们两人也无法每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