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伦斯担心亚契,原本要留下来陪他,但是亚契怕自己会盲目移情到一个不可能的对象身上,暂时获得了慰藉、到最後却更受伤,於是藉口说自己累了要回家休息,其实他开车转而来到另一家熟识的酒吧,喝酒浇愁。
他点了一杯royal kir,才啜了一口,旁边有人叫他:是个以前合作过的秀导。「一起来吧?」秀导指着vip包厢,「卡华利大师也在。」
卡华利是个皮制品设计师,以使用稀有昂贵素材制鞋闻名,作品受到某些奢华派名人贵妇的喜爱。亚契以前走过卡华利的秀,知道此人的个性失礼不得,所以即便心中老大不甘愿,还是拿着酒加入他们。
「大师,看看谁来了!」
才踏进包厢,就听到有人调侃道。左右环顾,亚契毫不意外的发现有不少同业熟面孔,甚至有几个和他同经纪公司的模特儿。
亚契意图示好,首先向卡华利敬酒,「这一轮我请客。」
没想到卡华利却哼笑一声,「怎麽,我开不起酒,还要人请客?」
气氛顿时变僵。卡华利的助理也故作无辜的帮腔:「大师别气了,我们的欧文先生最近很忙,才刚和索迪大师合作,行事暦当然满档了!」然後转头装无辜似的问道:「经纪公司说欧文先生不再接『普通的』runway?」
亚契不是第一天出道,当然知道这两个一搭一唱演双簧似的是故意刁难;他只能装无辜苦笑。
「大家出来h,干嘛弄得不高兴?」
旁边有个人出声缓颊,推了亚契一下。转头一看,是个也相当热门的男模迪奥,亚契有些惊讶,因为他们其实不算太熟。
「亚契,快过来陪大师。」迪奥率先走到卡华利左侧坐下,「大师的东西很棒、人又慷慨,会送你鞋子喔。」
他将双脚架到桌上,亮出一双小鳄鱼皮鞋。这个貌似无礼的动作,倒是没人敢说什麽。亚契见状,也坐到卡华利右侧,缓言推诿说:「我会请经纪人挪出空档。」
卡华利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叫侍者送威士忌进来给亚契;他当然二话不说的乾了。
有时候,亚契很怀疑自己究竟在做什麽,他的人生目标、到底在追求什麽。这是个光鲜浮华的行业,不断的有年轻美貌的新人出现,入行多年,他觉得衰老、恐惧,而且空虚。
他暗暗问着自己,脱掉亮丽外表之後,他还剩下什麽?如果卸除名气光环,他的身边还会有什麽?
……什麽都不是,只是一个深爱也被爱的人。这让我很放松,知道自己还活着,感觉很好。
亚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先前罗伦斯说的话。他不否认在心底深处的确开始有定下来的想法,有个温暖的家、扶持慰藉的伴侣。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痴人说梦: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等他回家。
他又倒了杯威士忌,同样一口气喝乾。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九万四千六百三十三只羊。
爱德华闭着眼睛,感觉羊群已经不受控制的跳出大脑栅栏,在房里到处咩叫撒欢。他受不了,於是张开眼睛,室内瞬间转为黑暗,白抛抛的羊被夜晚吸收得一根毛也不剩。
看看时间,刚过午夜三点。他已经失眠了几夜,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便从床头柜底层翻出一本书:解剖学,翻到「眼睛结构」那一章,开始阅读。
这是他的兽医朋友提供的秘方:只要看眼睛结构,从眼睑开始,保证不到巩膜就会睡着。他仔细读,眼轮肌眼睑板上直肌下直肌上斜肌下斜肌……到了视网膜了,他越看越清醒。
阖上书,又塞回床头柜底层;然後下意识的打开第一个抽屉,拿出一个褐色小药瓶。摇了摇,里头是空的。
对,因为医生担心他有安眠药成瘾症,乾脆不开这个药,要他以「自然的方法」入睡。问题是,如果他有办法以自然方法入睡的话,当初就不用求助医生了。他无奈的下床,想到厨房喝杯水,却不由自主的打开酒柜。他曾有酗酒前科,戒了之後,柜里当然连个空瓶也没有,爱德华抱着头,绝望的跪坐地上。
他的人生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只不过是前妻红杏出墙被捉奸在床还上杂志而已。
而他则是追求完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
如果不是为了小乔伊,他大概早就自杀了。几年前当他少不更事,对一切愚蠢的乐观时,快乐新婚、事业起步、设计受好评,眼前像铺着一条康庄大道;从来没想过社会版上才会发生的所谓「不幸悲剧」会发生在他身上。当时的他,想不透怎麽会有为人父母舍得带着小孩一起死、或先杀了小孩再自杀。现在他能理解那样的心情,那是种极端的绝望,一种与生存共生的不幸,甚至不需要任何细节赘述。
爱德华相当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正一步步的变成那样的不幸悲剧,迟早会走上不归路……如果没有人拦住他的话。
而他不知道还有什麽人有能力拦住他。
「我是一无是处的混帐东西。」他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说:「没有我在世界会变得更好,反正没人理我、没人管我、没人在意我……」
他站起来,拉开放着刀具的抽屉,看着发光的刀刃出神。「……」正缓缓将手伸向一把看起来最锋利的切肉刀时,突然间,电铃竟大声响起。
又猛又急的铃声像警笛似的让爱德华吓了一大跳,顿时回过神来,急忙关上抽屉。那麽晚了会是什麽人?他怕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