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寒暄一阵无他事,伯扬又开玩笑,说听南子透露你近来迷上了吹埙?云潜随意折了几枝路边苞牙,点头含笑。伯扬又说不如吹来我听听,云潜神色嫌恶,说你是想看我的笑话吧。两人又一番消磨,云潜禁不住软磨硬泡还是从怀里掏了埙出来吹奏,刚一发音,那柳梢儿几只黄鹂就扑走了,伯扬一阵哈哈大笑,说但吹无妨,我绝不像这些不知好歹的鸟儿不给你面子的。
云潜皱眉不爽,一曲完却听不见伯扬任何评价,只好鼓起勇气探问:“如何?”伯扬行至身侧淡然一笑:“潜王心事,微臣不敢随意揣测。”
“我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没有什么心事。”
“古人常道诗言志,我却觉得诗不如曲。曲能言志,亦能赋情。”
“你是乐师,这么说来有包庇之嫌。”
“那潜王你的曲,是用来吹嘘演技吗?”
“........”
“你恐怕只想吹给一个人听吧!”
“........”
“可惜,她却无这福分。想不到数月不见,潜王收获颇多啊。”
云潜也不恼他无大无小,行至门前拱了拱手道:“此次来是跟你辞个行,下月初我便要出去游学了。”
“咦?什么时候的事?”
“临时所定,回来再向你好好请教埙曲。”说完转身出了大门,也不见伯扬眸子里的浓烈。曾几何时,那个不染一丝尘埃的人竟变了,他有了满腹伤心柔情,又有了一腔缱绻缠绵,还要将那些哀伤仔细被掩埋起来,层层叠叠藏在心底最深处,唯恐被人触见,却不知,为了谁。
云潜出了伯扬府本是想回宫的,可走着走着就偏离了方向。
伽蓝寺变了样子,香火旺盛。云潜在寺外买了香烛进入正殿,静静上香又供奉了些许油钱,完事后出殿拐到了后厢房。
后院萧条,不比前堂人气,地面还算干净,可见日有小沙弥清扫。径自来到那偏西的一幢门前,木门静锁。欲探手来叩,低头又见生锈锁栓,愣了半晌缩回袖来。偏头去看另一边,窗纱好像被风雨吹打得出了破洞,又伸头朝里瞄去,屋里漆黑一片。云潜回头环顾四方无人,竟一把扯了窗纱翻身进去。
还是跟以前一样,榻面无皱褶,桌面不藏垢,书册对应叠好,笔墨上架。柜里台面较之前也没有什么变化,却是少了那钵稀奇龟卜。是要带走了吗?他果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贴身之物都带走了,不打算回来了吗?名动天下的净乐司空大人就这样又销声匿迹了?你来自哪里我不知道,你归去何方我也不知道。玄冥,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显得你有多洒脱无羁?真是混账!
三月三日天气新。
一行三人立在路中,踟躇难行。
“云潜,我们到底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天下文化都以皇朝为中心,你还能去哪里。”问松将背上书篓提了一提,语气不满。这篓子虽不重,总感觉过于碍眼,实在有失体面。
云潜眯了眼四处打量,觉得问松说的并没有错,但想来回到那个呆了几十年的院子,又实在不乐意。眨了眼摊手作无奈,又笑嘻嘻从地上捡了根木枝道:“不如听天由命罢。”南子和问松皆不解望着,云潜便又说:“我将这木枝抛出去,落下来时,枝头朝着哪方,我们就往哪方去。”
南子白了一眼:“定有两个方向!”
“无事,这一头我作个记号。”说着又将脑后束发的红绳解了下来囫囵系了上去。伸手一扔,六只眼睛齐齐的盯着不放。
问松看着地上好笑道:“这样也行,喏,木向东南,就这边咯。”说完一指,正是人海热闹的一条街道。
南子又问:“这要走到哪里去?会不会太随便。”
“不知道。走到哪里便算哪里,想回来时就回来。”云潜话音没落,身影已经淹入人潮中去了。剩下两人对眼相望,不过无奈摇头。走吧。
“哎,云潜,你觉不觉得这里人特别多?”南子左右被人绊到,感觉挤得十分难受。
“似乎”
路边交货易物者居多,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茶肆酒楼招客的,甚是热烈。云潜看着满街的浪涌,只觉得真是投错方向,想这样子蹂躏下来,实在有违初意。
“诶,公子,公子,公子留步——”云潜回头时,问松正被街边摊贩上的算命先生揪住衣角,少年一脸无措,走也不是停也不是。云潜见状只好又退回来,拽了少年手便走:“不要信这些人胡诌,放胆子走就是。”欲前行,那闭眼瞎的老道又急唤道:“公子不要走,老道并非胡诌,不准不要钱呢。”
问松又回头去看,自是出山以来,没见过这些热闹,不像云潜自小出宫厮混,练就得笃定老成。老道明明是个闭眼瞎,却又像看见客人回了头似的喊了句:“不准不要钱,今日三月三,公子来相一卦总是吉利的。”
云潜觉得十分麻烦,越觉得此行倒不是来游学的,更像是见长他人常识的。叹气后悔之前早知道,将这人扔在宫里就好了,真叫人讨嫌。不想纠缠下便掏了片碎银扔在闭眼瞎摊前,拉起问松道:“还不走。”
闹剧一般的过场。问松还弄不清楚状况,只听见那老道呜呜在后面叫:“哎呀,说来公子真是富贵天生相,命里好结果啊,可惜可惜,风尘多蹉跎,需积德多多,方可化解——”南子看瞎子捡着银子往怀里放,还笑出一脸褶子,没好气得扭头回了一句:“大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