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也不再看城下,只命人带着刘氏三位公子下了城。
鲜侑跟上他,张合见他一直沉默不言,道:“怎么,恕之不乐意?”
鲜侑叹道:“没什么,只是如此以人亲子相胁,不大道义。”
张合道:“成王败寇,谁管你道义不道义,恕之未免太过迂腐。”
鲜侑道:“咱们只能这样了吗?”
张合咬牙道:“谁说的,胜败还未定,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当日刘子善撤军到三十里外,后两日,趁夜突围隽城,攻之。
是夜,张合正在营中,闻得刘子善攻城,大怒,急披甲往外出,道:“这姓刘的果然不是东西,虎毒尚不食子,他竟连自己亲生儿子也不顾了吗?”
急急上了城头,刚一上城头就给密集如雨的流矢飞箭逼得不敢冒头,城上军士皆不敢抬头,城外架起了大火,刘静军在放火烧城门,大火剧烈燃烧的声音一阵阵爆开,不过隽城的素称铜城铁壁却不是虚名,那火不论如何烧,城门仍自岿然不动。
隽城有守军两万,刘子善十万大军攻了三天,仍没有将这小小一个隽城攻下,反而损失上万,不得已退而围之,将隽城四面重重包围,只围得如铁桶一般,十一月,城中粮草断绝。
鲜侑到了刘珏诸人所在的院中,他三人已是饿的没了力气,面呈饥黄,眼中更是惊惧,从刘子善下令攻城那日起,刘珏便知已被父亲置于不顾,性命危矣,日日等死,此时似乎听到城中哗动,便觉不妙,见鲜侑来,立马心中盘算他此来是好是歹,面上却不显,只安静看着他走近,刘晗更是一脸戒备,只有刘珉年幼不知事,听说打起来了,还道父亲要来救他,日日高兴等着,见到鲜侑莫名所以。
鲜侑并不注意他们眼神,只上前急道:“隽城保不住了,我命人送你们出城。”
刘珉饿的无神的眼睛顿时发亮,刘晗眼睛也亮起来,警惕的看着他,最终却仍疑惑:
“我们为何要信你,你是张合的人。”
鲜侑看着他,冷冷道:“二公子该信我。”
刘晗听他语气不善气的要分辨,刘珏却是很快明白过来,忙打断,终于是再耐不住,对上他急切又坚定道:“我信你,鲜侑,你送我们出去,我会跟父亲说,是你放了我们走。”
鲜侑道:“多谢大公子厚意,只是不必了。”
刘珏道:“为何,你真要在这里给这隽城陪葬吗?”
鲜侑道:“能活着,谁会想死呢?我送公子出城吧。”
鲜侑命三五十九二人带了他三人,避开守卫,从小道出城,这才回到营中。
张合饮下最后一杯酒,摔了杯,出营,鲜侑上前,张合双眼血红道:
“恕之,今日隽城便是你我死葬之地,恕之可有心中害怕。”
鲜侑道:“早知由此一日,我有何惧。”
张合听他这般说,很是高兴,一笑,道:“将刘子善先生的三位公子带出来,有刘氏三位公子祭我隽城,同我陪葬,我张合一条命也不亏。”
那两名军士领命去,张合说完见鲜侑无甚反应,顿时明白过来,扯了他衣襟恶狠狠道:
“你把人给我放走了?”
鲜侑道:“穆良,事已至此,杀他们无用,何必多造罪孽。”
张合道:“你果真好的很呐。”
说毕拽着他一同,直往城门去,命人开城门,领城中一万七千众杀出城去。
隽城一战,刘子善军死七千,重伤一万,而隽城守军两万人全部战死。
鲜侑只在尸山血河中茫然四顾,全不知身在何处,除了人还是人,除了死尸还是死尸,他的刀断成了两截,手中只握着半截刀柄,有人握住了他的脚踝,鲜侑回头去看,见那人一脸血,张着口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不知作何反应,一直看着那人握着他脚踝的手软了下去,这才收回了脚,又在战场中寻找起来。
最后终于看到张合。
张合已身中数箭,以剑撑地,坚持着不倒,鲜侑见了他,脑袋清醒了不少,连连相呼上前,张合转过头来,双眼血红,撑了剑立起,他浑身已被鲜血浸透,踩了血,一步步过来。
鲜侑脑中完全清醒,绝望道:“穆良。”
张合走近他,伸出手中剑,架上鲜侑肩颈,鲜侑沾了一肩血,脖子被刀划出一道,血流不止,张合缓缓一字一句道:“今日我命丧于此,在我死之前,我要杀了你,我不允许你活着背叛他,恕之,你莫怪我,黄泉路上,咱们正好作伴。”
鲜侑闭了眼,道:“我已别无选择。”
张合拿剑压着他肩,迟迟不动,半晌突然念道:
“凌扶摇兮憩瀛洲,要列子兮为好仇。餐沆瀣兮带朝霞,眇翩翩兮薄天游。”
是那日云暧在殿中所唱的曲子,鲜侑想起来,接着念道:
“齐万物兮超自得,委性命兮任去留。激清响以赴会,何弦歌之绸缪。”
张合道:“恕之可知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鲜侑道:“不知。”
张合听他不知,得意一笑道:“陛下爱琴,此曲名为《上琴台》。”
止了笑,头微微一转,微微面向北,正是烨阳所在的方向,触目看去只见火光,焦土,刀剑,杀戮,死人,不见烨阳,不见烨阳,却能见脑中想见,张合缓缓道:“陛下,张合无能,陛下的心愿,张合此生怕是不能替陛下达成,张合唯有来生再报。”
说毕眼中一狠,手一动,鲜侑不睁眼,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