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重新展开画卷,边看边道:“这幅图用笔严谨,笔法工细秀雅,格调清古,当属真品。”
友人如获至宝,再三道谢,抱着新得的那副画欢天喜地地走了。
待他出门走远后,一直站在旁边伺候的小厮开口道:“公子,白大师是名家,坊间多伪作,真迹流传至今的并不多。那样一副真迹,怎的只值五十两银子?难道是捡着漏了?”
大公子摇头笑道:“非他捡漏,其实那幅画是赝品。”
小厮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问:“是赝品?”
大公子点头说:“这画是今人临摹旧的,虽与真品无二,教人难以分辨,但是那印……”
小厮问:“印怎么了?”
“临摹复刻的印章多多少少都会与原印有所出入,作伪者很难在石头上完全还原所看到的字迹。白大师的真迹我见过,上面的篆文自然、流畅、清晰,印色鲜艳。但那幅图上的印,其篆字的笔法略显呆板,而且印色略暗,印框稍大,很明显是翻刻的印章。名画易仿,但这印痕却难以作伪啊。”大公子叹道。
“能把白大师的画临摹得如此神似,倒也算难得了。”
“是呀,他的画技又长进了不少……再往后,恐怕连我也辨不出真假了。”
“难道公子知道这幅假画是谁作的?”
“放眼望去,除了白画师,又有谁能作得如此形神兼备、几无破绽呢?”
那小厮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原来是白画师啊。公子为何不当面戳穿他?”
大公子道:“听说他最近惹上了官司,正是用钱之际,唉……”一声长叹,透着些许柔情,些许惋惜,些许人世间的无奈。
白画师是白大师的孙子,画技不俗,风格自成,人也勤奋,无奈由于性格古怪,处处遭人排挤。前段时间更是由于旁人诬陷,惹上了大官司。大公子虽有意帮他澄清,但白画师却坚决不让他插手,结果事情越浓越糟,原本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却需要赔上不少钱。
正当这困顿之时,忽有一古画商人找上门来,请他临摹一副《宴饮图》。白画师爱惜羽毛,不愿为之,画商便把价码一加再加,最后竟开出六十两的高价。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白画师想到那恼人的官司,只得违心应承,接下了这单生意。
《宴饮图》共有五段,集风俗画、肖像画、故事画之所长,虽然情节复杂,人物众多,却安排得宾主有序,简繁得度,为历代收藏者所珍爱。想要临摹得神形兼备,以假乱真,殊为不易。
数日之后,画商依约前来取货,见白画师临摹之作人物衣纹精炼完整,细部刻画不爽毫发,如衣服的花纹、屏风的装饰、器物的图案都极其精工,和谐统一。即使与原作对照鉴别,亦能完全一致,丝毫不见其破绽。大喜之下,爽快地付给白画师一百两银子,以示嘉奖之意。后来画商把这幅临摹之作拿到书画市场上去,竟然被人当作真品,卖了三千两银子。
白画师得了一百两银子,估计大概已经能能处理好官司了,便不想再做这种事情,画商再来找他,概不接待。
可惜啊,老天无眼,不遂人愿,白画师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惹的官司会那么大,居然还涉及命案!可惜,由于他向来口碑不好,加之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及时否认,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干的,要他索赔。无奈之下,白画师只好放下清高,回头再找那书画商人,低三下四,说了不少好话,接了十余件活儿回来做。
古书画作伪的方法不少,但归结起来不外是临、摹、仿、造、代笔以及对真迹的修复。
白画师擅长的是临画,但又不是把原作放在案子前面边看边临,这种对临固然要比勾摹要灵活得多,可是又容易失掉形似,甚至露出临写者自己的风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