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她当时所在的科研团队获得了国际上很有含金量的科技进步大奖, 当时已经有国内的高校想要聘请她回国任教,她却没有回应。直到一个月前,她同时收到了加州理工和母校的聘任书,看着来着清华的聘书上“副教授”三个字, 她百感交集。
来到美国的第一年,她尚不在加州理工工作。那时她在宾大的一个实验室,加入了带给她重要科研荣誉的项目, 项目负责人是个亚裔教授。都说亚裔教授非常push,她算是有了深刻的体会,整个实验室的氛围被他push得非常严肃,同僚们常常吐槽之。但是叶从心知道他是个好人,她初来乍到,买的二手车租住的房子,都是教授帮她搞定的。
在教授不在的时候,实验室的大家常常出去y,叶从心去过一次,就再也不去。一个友好的白人弟弟说她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是他见过的最符合“中国印象”的中国人。叶从心笑了,“怎么说呢,我在中国常常被评论为没有中国气息的人。”
弟弟表示you 。
叶从心:“我猜你说的中国印象是体弱又不爱运动,话少但一肚子坏水吗?我想你可以抽空去中国旅个游,在我的国家,我总被评论为太过‘西化’。还有,我肚子里什么水都没有,只是来到美国有比社交更想做的事。”她觉得,弟弟一定以为自己“更想做的事”是学术,不然他不会露出一副看古董的表情。
说实话,小哥说她很像中国人,她很开心,却也有点感到被冒犯,她觉得小哥这是在暗示中国人身体素质和综合素质都不好,她很不服。她将这件事告诉了甜甜。
一叶知秋:二十一世纪已经快到三十年代了,西方人好像依然对中国怀有刻板印象。
秋: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想劝你跟他出去玩?
一叶知秋:……他比我小六岁
秋:还行啊,差距只是我和你的一半。
一叶知秋:……
一叶知秋:你这不是在酸吧?
秋:……反正老姑你别跟他出去玩。
叶从心失笑:他那一句话好感度已经清零了,我懒得理他。
陈秋糖这善良的小家伙又觉得不合适:其实他也没有恶意吧……可能是你太敏感了。你看,离开了家乡才会更爱家乡吧,大家都这样。
叶从心笑过之后,回想起当年,自己时常对甜甜表露出对沧头乃至整个东北的鄙视,第一次深深地后悔了。
她来美国两个多月时,通过与甜甜进行微信视频,观看了程程和杨正林的婚礼。此时程程已经怀孕,这对三十岁中代的新人用这种方式宣誓他们一定要在一起的决心,何其浪漫。那是北京的早上美国的夜晚,叶从心啃着夜宵黄油面包,将房间门关得死死的,努力屏蔽合租的隔壁室友房间里传来的歌声。
甜甜特地从东北回来当伴娘,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头上别个花。说实话,这身衣服很不适合她的肤色,显得更“健康”了。但是真好看啊,叶从心想,脸好看就够了,何况她的甜甜身高腿长。甜甜抱着手机对准台上,抛花球的时候,叶从心看见程程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然后一个花球从天而降刚好砸进了甜甜的怀里以及她的全部视野里。趁着被花球遮住屏幕,叶从心好好地抹了一把泪。
她曾以为自己最是享受寂寞,如今才知她那时一直都不寂寞。她好想快些回家。
后来,她和国内的亲友们便没有多长时间可以交流,毕竟时差尴尬,往往一条消息发过去,第二天早上才看见回复。程程很忙,一边怀孕一边为了公司鞠躬尽瘁,赚钱赚得停不下来;据说杨正林的忙碌程度也差不多,事业攀爬期的小领导,责任重锅又沉。在这出国的第一年里,她记得她果然还是和甜甜交流得最多。
两人视频的时候,叶从心这边的背景常常是枯燥的实验室和满是工作状态的电脑屏幕,陈秋糖那边则是她在中学里面工作的办公室。那是个由教室改造的教师办公室,十几个老师在一起,有老有年轻。能来到这里工作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都一定不坏。陈秋糖自云,生活品质虽然不高,网速也慢吞吞,但是很有成就感。
有时她们玩情趣。陈秋糖着微信电话去上课,叶从心听她用不够自信的语调讲二元一次方程组,感觉笨笨的很可爱。于是再想羞她的时候,就叫她“陈老师”,甚或“甜老师”,陈秋糖一般就会被憋得满脸通红了。
然而这样的机会毕竟少。大部分时间,陈秋糖是不方便聊视频的。叶从心有种感觉,那孩子似乎在渐渐地拒绝用更加真实的视频和语音方式交流,但又没法确定,毕竟沧头那里确实网速不好,且陈秋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教育王叔叔资助的那个小姑娘上。叶从心忙碌起来好几天不理她,她竟也不主动来联系。
某天,陈秋糖在消失了一周之后突然主动与她视频,叶从心一看,这孩子居然上了山,沧头下了大雪,漫山遍野的雪白闪得人目眩。
“我去找一个学生!”陈秋糖呼哧带喘地说,“她家里本来就不想让她上学,这回大雪封路,我已经两天没联系到她了!”
说完她就将手机逛荡在自己脖子上,叶从心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