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注视自己,薛夜来猛地转过头。曹戈站在不远处,眯着细长的眼睛打量他。
“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曹戈问道。
薛夜来没想到对方一开口问的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觉得长发不方便,就剪掉了。”
“这样啊。看着真是不习惯。”曹戈的语气并不是揶揄,似乎他确实为此感到遗憾。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就又让薛夜来觉得别有用心——“你留长发的样子那么像你母亲,一定很让你父亲怀念。他是不是经常都会跟你谈起你母亲?”
“不。他从来都不提我的母亲。”薛夜来直视对方淡淡回应,“他常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人要向前看。”
风更急了,外面打过一道亮光,开始有雷声从云缝间漏下。
“又要下雨。今年夏天的雨,好像特别多啊。”曹戈自言自语,搬起箱子从薛夜来身旁走过。
十几分钟后,大雨降了下来。
一群人忙着用防雨布把各处堆积的箱子遮盖好,又用沙袋垒起一道简单的防水屏障。这里地势较低,雨水会倒灌进来。
做完了这些事,众人湿漉漉地坐在甬道的空地上,茫然地等待雨势转小。
气象台并没有预告今天有雨。近来的天气预报几乎没有准确过,有人说,这是因为气象卫星都被征用作侦察卫星了。
粗长的雨脚在土地上激荡起一层尘雾。很快,聚积的泥水取代了尘雾,漫过地面的碎石,并且持续上涨。而雨势依旧强劲,迟迟没有减弱的迹象。
“水涨得挺快的啊。”月季看着外面嘀咕了一句。
薛夜来走过去摸了摸沙袋。沙袋一共堆叠了四五层,半人多高,最下面的一层已经完全被浸透。外面的雨水开始向甬道内部渗入,浅浅地积成一洼。
“我觉得这个涨水的速度不太妙。”薛夜来对身后的同伴们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们也许应该到更高一点的地方去。沙袋完全浸透水之后会变得很沉,我们搬不开。万一有大量的水在很短时间内倒灌进这个甬道,我们人这么多,可能一下子出不去。”
其他人没有接话。他们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但此刻外面的雨势实在令人畏惧,几米开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万一失足掉进壕沟里,就更危险了。
“沙袋就这么高,等我们觉得不对的时候再跳出去也来得及。”月季说。
“水的阻力是很大的。你现在可以非常轻松地跳过这个高度,站在齐胸口的水里就不一定了。”这回说话的人是曹戈。他语气自若,但眼里隐隐透出几分紧张。
“我们又不会一直等着水涨到那么高。要不这样,如果水涨到了我们的膝盖,雨还没有变小,我们就出去。现在外面能见度那么低,我们对这一带的地形不熟,通讯器又没信号,出去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月季的话也有道理,薛夜来不再坚持。虽然他提出了担忧,但内心也认为,情况不至于变得那么糟糕。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忽然有个人犹豫地问。
过了一会儿,他们都听到了。那是一种沉闷的声音,像是雷声,但又比雷声更持久。
第54章
那声音越来越迫近,在每个人耳膜上嗡嗡地冲撞。但声音来源的具体方位却很难分辨, 似乎整个地面都在随之震颤共鸣。有几个人连连倒退了几步, 随即发现这样的举动毫无意义。谁都觉得应该马上做点什么, 但谁都不知所措。
一滴水掉落在月季的脸上。他条件反射地抬头,立即失声惊呼:“上面!上面!”
所有人都在这惊呼声中仰起脸, 看见了令他们悚然的景象:甬道顶部正有一道细细的裂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端延伸,裂痕周围渗出湿润的水渍,凝聚成水滴掉落下来。
如果这里是普通的房屋,也许一道裂纹还不算是太大的问题。但薛夜来对这个甬道的建筑结构没有把握。它看上去像是临时建起来的, 墙体里面可能没有钢筋只有砖土。如果是这样,裂纹就很可怕了,尤其是在这样的大雨冲刷之下。
“我们从这儿出去。一个一个来。”薛夜来保持沉着,抓住离出口最近的一个人, 把他推向那堆沙袋, “你跳出去。你接上。”
甬道的出口不算狭窄, 但如果两三个人一拥而上, 会互相妨碍。相比之下, 一个一个出去是最快的。
其他人跟薛夜来并不相熟, 但都默认了他发号施令的权威。在大家都没主意的时候,看起来最沉着的人总是能轻易取得领导权。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裂纹扩大的速度加快了, 渗出的水滴变成了小股的水流。但是人们出去的速度更快,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站在了甬道外面,七手八脚协助里面的人往外跳。照这个情形来看,时间绰绰有余。
薛夜来让自己排到最后。事实上, 他没有必要这么做,他并不是这些人的领头者,无需对他们的安全负责。但他发现,自己怀有一种古怪的责任感。之所以说古怪,是因为那种责任感并不完全是出于善心,还混合了某种奇特的预感。作为一个天赋出众的精神能力者,他一向很重视自己的预感,因此想留到最后,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曹戈很想早点跑出去。但他不想丢了面子,更不想被薛夜来衬托成一个既没主意又自私的傻瓜。父亲对他说过,要善于利用小事树立自己的权威和形象,这是一种省力的投资。人们对他人的看法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