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坚持不肯拿家里仅剩的一锭银子十几个铜板求医问药。
云阶拗不过,假装答应下。趁凌母睡着,他偷偷请了郎中。
积劳成疾,沉珂难治,就算拿人参补药,也拖不了几时。
郎中开了药方,让他照方抓药。
云阶用一吊铜板抓回了一副药,凌母见已如此,心疼钱也没办法,只好将药喝下。
一副药管不了几日,但凌母确实精神不少,于是云阶想尽了办法,也只想到向张老爷借钱。
这日到张府做夜间活,他偷摸到张老爷书房,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张老爷才在下人屡次三番的禀告下气汹汹地来见他。
没将他乱棒打出府已是仁慈厚待,凌家小子居然一开口便是向他借一锭银子。
张老爷对下人吝啬那是出了名的,别说一锭银子,就是一个铜板他也不愿多付。
但这次,他竟良心发现,扔给云阶两吊钱,并把他辞退,警告他不准再出现张府一里内。张老爷是担心,云阶母子这对狗皮膏药贴张府撕不掉。
活没了不要紧,得了两吊钱,他连夜去药铺照旧方子抓药。
谁知回到家,居然烛火通亮,进门一看,他娘奇迹般痊愈,衣装齐整坐在小桌前等他,桌上摆了几盘素菜。
云阶以为自己饿昏了头出现幻觉,呆呆站在门口。直到凌母连唤三声牵他入座,他感受到了那双有温度的手,
这一刻他几乎崩溃。
“从小你就不哭,这会娘病好了你还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凌母用干枯的手背抹去云阶脸上的金豆,把满满一大碗白米饭放到他面前,“饿了吧,吃饭,娘还有话和你说。”
云阶猛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端起饭碗狼吞虎咽,他已经三日未进一口食。
半饱之后才发现他娘未动一筷。
“娘,你也吃啊。”
凌母始终含笑看着他,指了指面前的空碗,碗中沾了一粒米,“娘吃过了。”
最后云阶在他娘的强烈要求下扫空饭菜。
收拾停当之后,凌母拿出一个一尘不染的首饰盒。
将一枚云雕玉佩递给云阶。
“以前娘家里不算殷实,也吃喝不愁。后来战乱,财散人亡,娘存着点私物,原本是打算将来给你娶亲用……”
云阶感觉不对劲,“娘说这些做什么……”
“只管听娘说,这云璃玲珑佩是祖上传下的,要收好。你不是想从军吗,既从军一定要出人头地……”
云阶着急,脱口道,“不,我不从军,我会好好侍奉娘!”
“娘不是赶你走,你也不是丢下娘不管,阶儿孝顺娘知道。娘是告诉你,同意你从军,但你要答应娘,好好活着,娘等你衣锦还乡的那天,什么时候去,你自己决定。”
烛火下他娘的笑脸祥和安定,云阶终于笑着点头答应。
说完这些,凌母起身进了云阶窄小的房间,铺好床褥。
云阶萦绕心底的不安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湮没,攥着玉佩欣然入睡。
屋里很快熄了火,黑暗中凌母的声音从相隔几步的外房里传来。
“阶儿,以后只可说你叫凌云阶。”
“好!”
这一夜,难得饱腹的云阶做了个好梦,梦见自己坐下白驹身上金甲,风风光光地回来见娘,可是画面一转至日街道的情景,军队里马背上的少年,冷面冷眼盯着他,生生把他冷醒了。
有这么个人吗,当时丝毫没留意到。玉佩还在手中,系了根红绳,他挂上脖颈,塞进里衣,准备起床做早饭。
走到外屋,一眼看见他娘枕边放着两个银光闪闪的元宝。
“娘……”
其实照以往这个时辰,凌母早就起床忙碌。
云阶轻轻摇晃凌母,却忽然顿住,脸色陡然一沉,他略颤抖的手伸到凌母鼻下,毫无气息。
他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眼泪滑落的同时,他抬手就给抹去,双膝下跪,紧紧握住凌母已然僵硬的手。
“云阶?你在吗?”
小声的推开门,张知晓探头看见云阶跪在角落小床边,急急忙忙小跑过去,不由分说把怀里藏着的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塞给他,
“这个给你,我偷跑出来的,还有点碎银,你拿着……”
云阶头也没抬话也不说。
“怎么了?”
张知晓发觉异样,再一看卧病在床的凌母脸色白得瘆人。
“凌姨她……”
云阶开口,声音哽塞嘶哑,“我娘过世了。”
张知晓默然片刻,扭身跪正磕了三个头。
手上的那点钱请不起阴阳先生打墓人,只能选口上好棺椁,干净的寿衣,而墓地,只能更加简便,找一处无名荒野下葬。如此草率了结后事,云阶心里有愧,但又不想去求张老爷。
他盘算着等功成名之时,再好好为娘治丧。
就在他将棺椁搬回家中时,张老爷带着一杆子家丁找上门。
语气有些求人的意思。
战乱之初朝廷施行两年一次征兵,从军者年满十六,当然也可自愿入伍。
前者是明面上的,后者针对贫穷多子养不起的野户,年岁便不重要了,朝廷会给他们一定的赏钱。
此次张知晓的名字亦在花名册。而凌家母子连户籍都未入府衙档案,所以云阶并未在列。
很多富户为躲避自家子女被征入军队,谎称体弱多病的法子躲不过,便花钱买穷苦人家的孩子顶替。一入沙场生死难料,谁是谁不重要,功劳簿记生者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