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太后鼻中哼了一声, 道:“她倒是想呈给皇帝你,让她去哪里寻你?”
元幼祺的表情不自然了些。
她知道, 正是在自己不在宫中的这段时间里,元君舒来悄悄入宫见驾, 禀告此秘事。但因寻不到自己, 事出紧急, 只得先禀告了母后。
元君舒是肃王叔的长孙女,即肃王长子元理的嫡长女。
元幼祺从没想到, 肃王府会与这些事纠葛在一处。
至于这首童谶中隐晦所言之事, 若非当真经历过这些的人,怕是不会迅速地联想到那里,只会为这首童谶中诡异而血腥的画面所震撼, 更会觉得好奇:这幅场景,究竟所指为何?
然而, 元幼祺是经历过那些往事的。她看到这几句谶语, 脑袋里转了两个来回, 便明白了其所指了。
这首童谶,无非就是给不知当年实情者营造出这样一个图景——
当年曾有一个女子,怀了一个孩儿,却因故未能顺利产下这个孩儿。不止孩儿未曾诞下,且这女子还被歹人鸩杀, 连尸首都被那歹人一把火焚了个干干净净。此即“襁褓未,母饮鸩”。
而这个女子是谁呢?那便是先帝的昭妃顾氏,“看”即是“顾”之意。
那么顾氏和她腹中的龙胎被害死了之后呢?有一个家族便由此得了大利益,“革”与“韦”近意,那得了大利益,执掌禁中,甚至整个大魏的便是那韦家的人。此即“看家去,革家来”。
然而,韦家执掌大魏当真是名正言顺的吗?自然不是。谶词直指韦家人才是害死顾氏和先帝的龙嗣,又将顾氏尸骨都一并焚烧干净的那真正的凶手。
童谶中隐秘未曾明言,而闻者略一思索就能明白的,便是:先帝极有可能当年驾崩前留下了遗诏,而遗诏的内容,极有可能是立顾氏为皇后,也就是说,顾氏在先帝驾崩之后会成为太后。但是这件事,却被莫名其妙地遮掩过了,先帝崩后,顾氏一死,遗诏不见了踪影,一切都死无对证。
而这样的结果,恰恰是韦家希望看到的。正因为这是于韦家而言是最大的获益,所以害死顾氏母子,抹杀先帝遗诏之人,最大的可能便是韦家人。
韦家一朝得逞,有着韦家血统的新帝登基,有着韦家血统的女子理所当然地成了太后,韦家人遂成国戚。但那个本该成为新太后的可怜的顾氏,连同她腹中未曾出世的孩儿,却连一分一寸的骨骸都没留下。
此即“尸不存,名不顺;尊卑逆,颠倒转”之意。
元幼祺越想越觉气郁难平,这些乱臣贼子,竟算计到阿蘅的头上来了!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阿蘅当年至死都是清白之身,她与先帝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竟敢污她清白!
“其心可诛!”元幼祺恼得一把将那被她揉成了纸团的纸笺摔在了地砖上。
韦太后挑了挑眉,扫了一眼那在地砖上滚了两个滚的纸团,又抬眸去瞄元幼祺。
“皇帝急个什么?”她淡问道,“这是元君舒悄悄誊抄下来的,尚未被散布出去。皇帝又急个什么?”
元幼祺的眼神登时沉了下去。
她自然是知道母后所指为何的,无非是暗怪自己没有因为事关国本安稳而气怒,却因为事涉顾蘅而气怒得失了分寸,连平素养气的功夫都顾不得了。
“哀家知道皇帝急的是什么……”韦太后拉长声音,逼视着元幼祺。
元幼祺心中义愤难平,勉强道:“母后既然知道,便不必费心劝责孩儿了……”
她一指地砖上的那个纸团,幽声道:“母后只请说,现今如何作为吧!”
韦太后眸光一愣,深怪元幼祺抢在前头将自己怨怪她当年恋慕顾蘅的话头堵在了嘴里。
顾蘅,这个名字,十余年来,始终是母女二人的禁忌。而今,却有人借着顾蘅死而无存尸的事来作筏子,意图翻天,岂不让人着恼!
若非这个小不省心的,当年对顾蘅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不!若非顾蘅那女子心怀不轨,加上先帝昏庸,又如何落下如今的局面?
韦太后越想越气,一时间,寝殿之内,母女二人相对无言。
并非是二人无话可说,而是有些话,一旦诉之于口,好不容易融洽多年的母女情分,只怕又要生出裂痕。
最终,还是元幼祺先心软下来。
“君舒送来这东西的时候,可曾与母后说,誊抄自哪里?”元幼祺将话题只专注于那纸笺本身,不想再冒失惹母后生气。
做孩儿的都退让一步了,韦太后做娘亲的,当然没有死绷着不肯示弱的道理。虽然,对于元幼祺每每因顾蘅而大失分寸一事,韦太后在心底里没法不怨。
“哀家也问了她誊抄自哪里,但她不肯说。”韦太后说着,面容古怪起来。
到底忍不住哼了一句:“她一个丁点儿大的小丫头,竟就知道让哀家避嫌了!”
元幼祺听罢,颇无语。
元君舒其实已经二十岁了,实在算不得“小丫头”。
而她敢将此物情急之下交给韦太后,已经表明她对于韦太后是大概放心的。至少,那童谶中的话,元君舒是不信的。
但她还是谨慎地没有将这东西誊抄的来历俱都告知母后。想来,她面对母后的时候,是顶了很大的压力的。元幼祺心想。
既然元君舒这么急着见自己,又有机会誊抄下来这物事,那么此物八成是来自肃王府。
肃王府啊……
会是谁呢?
元幼祺在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