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遇安说:“是谁?”
“是谁我不知道。”胡成医摇头,“那时到山上来的人很少,几乎没有香客,偶尔有别寺的僧人前来化缘,那人不是香客,不是僧人,也不是来出家,一来就问我们有没有见过一个16岁左右的男孩,所以我记得他。”
如果秦英是被秦雄推下山崖,那么这个古怪的来客,八成就是秦雄。
萧遇安问:“你们怎么回答?”
胡成医笑笑,“那孩子一早就跟窥尘说过,有任何人来寻他,都说不知道、没见过。其实他多此一举了,即便他不交待,窥尘也不会将他的存在告知可疑的人。窥尘问过他愿不愿意留在寺中修习佛法,他没答应,身体彻底康复之后,就离开了。”
萧遇安说:“大致是什么时候?”
“大半年之后。”胡成医说:“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窥尘也再没提起过他。”
萧遇安问:“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胡成医闭上眼,回忆许久,遗憾道:“记不清了。”
萧遇安从手机里调出被秦可藏在相框里的照片——这也是目前警方掌握的唯一一张秦英的照片。
将照片递至胡成医面前,萧遇安说:“是他吗?”
胡成医接过手机,端详许久,“像,越看越像。”
萧遇安又调出秦雄年轻时的照片,“那这位呢?你有印象吗?”
胡成医这次看得更久,“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是在哪里了。”
萧遇安说:“你再想想,这像不像那个上山问你们‘有没见过16岁男孩’的人?”
胡成医松弛的眼皮忽然一撑,半晌道:“对不起,脑子不中用了。”
“没事。”萧遇安收起照片,并未逼问胡成医,温和地笑了笑,“你已经为我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是吗?”胡成医轻声叹气,点着头说:“那就好,那就好。”
送走胡成医,萧遇安静立在窗前。
胡成医所描述的16岁少年,十有八九就是秦英。
原来当年秦英所谓的“失踪”,是被人从祈月山的悬崖上推下去。
胡成医已经记不得那个上山寻找秦英的人的模样,这很正常,一面而已,20年后如果胡成医还能一看秦雄的照片就说“对,就是他”,那反倒有问题。
真相正在从断片般的线索中渐渐显形——
21年前,黄汇怀孕,底层家庭人多粥少,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秦雄忍受了秦英这个来路莫名的弟弟多年,终于在自己的孩子即将降生时起了歹心,他能够允许秦英抢属于他的东西,却不能允许秦英抢他妻儿的东西。
秦英还小,未成年,对家人没有防备之心。秦雄以某种理由——比如和哥哥一起登山,比如陪哥哥去山里的寺中为尚未出生的孩子祈福——将秦英骗至祈月山,然后看准时机,凶相毕露,将秦英推下悬崖。
悬崖下许久没有动静,在秦雄看来,秦英要么已经摔断了脖子,当场死去,要么也是重伤,无法自救。
他选择这座山,就是因为它几乎没有人烟,仅在半山腰上有一座寺院。
山这么大,那些和尚不至于巡山,更不至于这么巧,发现了悬崖下的秦英。
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秦英就算没有立即死去,也活不下来。
秦雄也许考虑过亲自下到悬崖下方看看,若是秦英已经死了,那再好不过,若是秦英还有一口气,他还有别的办法要秦英的命,然后将秦英就地掩埋,以绝后患。
可是他不敢。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除掉秦英是迫不得已。为了自己的小家庭,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他恨不得秦英马上去死,却又不敢看秦英的尸体。
于是,徘徊许久之后,秦雄选择了离开。
秦英失踪,秦家愁云惨淡。
秦安强和白虹很有可能知道小儿子的失踪是大儿子造成,所以不敢报警,甚至不敢让邻居帮忙寻找。
秦雄后来返回祈月山,说明他还是担心秦英没有死。
而秦英,确实活了下来。
秦英在获救大半年之后离开海镜寺,以当年16岁左右判断,现在应是37岁。
胡成英不知道秦英下山后去了哪里,但可以确定的是,秦英并没有返回过海镜寺。
是从某个地方归来的秦英,杀死了秦绪之外的秦家所有人?
函省,明亮县。
明恕甩上车门,抬头看着面前的低矮商品楼。
明亮县归洛城管辖,与牟海渊的老家赋城相隔遥远。经过细致的走访,重案组终于确定,曾经在牟家工作了七年的保姆李飞荷目前定居明亮县。
小县城的商品房都建得矮,里面也没有电梯,明恕走楼梯,敲了敲4-1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男孩,好奇地仰着头:“叔叔,你找谁啊?”
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妇从厨房走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拭,警惕道:“伟伟,怎么随便就给人开门呢?”
明恕直接亮出证件,“你是李飞荷?”
老妇先是惊讶,后慌张道:“是不是小诚出事了?”
明恕摇头:“和你儿子无关,我来找你,是想跟你了解牟海渊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