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痛快,脸上不觉有了笑意,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朝前瞧去,眉毛挑起老高,恨不得多长一双眼一块看热闹。
他本就站在前排,这番小动作便十分显眼。
徐瑨在前面看的十分清楚,心里暗叫不好,忙去留意龚祭酒的表情。果然,龚祭酒扫视了一圈下面,见祁垣这样,微微皱眉,似是不太满意。
吕秋抽的题目很短,是《孟子》的“睟面盎背”。
教官把字条给他,点了点头,示意开始。
吕秋却只应了一声,接过纸条后,干杵在那不讲话,再过一会儿,只见他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腿肚子不住地打转,像是要倒下去一样。
龚祭酒的脸色早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却一直没出声。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一刻钟后,吕秋仍旧一字未答。
监生们虽然不能喧哗吵闹,但不免好奇,或同情或者嘲笑地朝前看去,也有还没被抽到的在一旁暗暗担心,忙不迭的擦汗。
龚祭酒又等了会儿,这才冷声斥责道:“整日只习卑陋,不事学问,成何体统!去,跟你的教官一同领罚!”
他说完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祁垣缩了缩脑袋,正要暗暗拜佛保佑,就听前面的教官高喊:“下一位,广业堂,祁垣!”
作者有话要说:
徐瑨:今天独美,明天再救美
第24章
这下不光祁垣,方成和和阮鸿也都愣了,迟疑地朝前看了过去。
祁垣脑子里嗡的一声,傻眼了。
不是抽签的吗?为什么直接点名了?
龚祭酒面色不虞地看着他。监丞在一旁督促,见他不走,干脆过来把他推了出去。
祁垣茫然地站在广业堂的最前面,那好脾气的教官看他出来,还冲他笑笑,鼓励了一下。
祁垣傻眼了。
龚祭酒道:“你依旧是刚才一题,只需破题承题,做得出便可。”
祁垣隐约记得方成和写过这个,但他还没背诵到那边,便有些抓瞎,下意识的朝方成和看去。
久久等不来答题的监生们纷纷看向前面。刚刚还在幸灾乐祸,现在自己就成了祸头子,祁垣心中懊悔不迭。
他干巴巴咽了口水,正紧张地想琢磨个借口,就见广业堂的队伍里有人举手。
方成和先举手示意,等教官喊他出来之后,他才朝众人一礼,忙道:“祭酒有所不知,祁兄昨日得了喉疾,今日不能言语了。”
龚祭酒皱眉,疑惑道:“不能言语?可曾看过大夫了?”
方成和道:“今日复讲,祁兄怕耽误聆听老师教诲,因此正打算会后再去。”他说完一顿,接着道,“此题祁兄前日跟我复习过,现在由学生来替答可行?”
龚祭酒微微沉吟,先是看了祁垣一眼,这才对方成和道:“你且说说看。”
方成和道:“论曰:人有所不能不形于外者,其天机之所不能已也。”
睟面盎背出自《孟子·尽心上》,“君子所性,仁义利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见於面,盎於背,施於四体,四体不言而喻。”
方成和这一句是破题。
龚祭酒神色缓和许多:“此破题甚妙。”
方成和又道:“夫天机之发,森不可遏,其凡可以遏之,而又可以形之者,大抵皆人为也,非天机也……”
方成和侃侃而谈,竟是从承题一路讲了下去。
龚祭酒越听越赞,等他讲到结尾“吾将契其心而失其形,超乎牝牡骊黄之中,而独得于背面皆忘之外。”时,龚祭酒更是拊掌大赞起来。
其余监生也是暗暗点头,十分钦佩。
祁垣听得云里雾里,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方成和讲的好,龚祭酒一高兴,应该就能放过他了。今天是他自己大意了,不该不听方成和的劝告,以后自己一定注意。方成和再逼自己背书,自己也老实两天,不再惹他生气了。
然而他这边还没许完愿,就听修道堂有人高声道:“方兄所做八股绝妙,然而祁兄身体无碍,你为何撒谎欺骗师长?”
这声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朝后看去。
任彦越众而出,却是在龚祭酒前面一揖,气愤道:“请祭酒原谅学生无礼。方兄所做八股的确j-i,ng妙,但祁垣得喉疾一事乃无稽之谈。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方兄公然替考,此事不可不查!”
龚祭酒一怔,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要说方成和的理由,他自然是能看出蹊跷的。但祁垣才到监中不久,按理说今天不会抽他,龚祭酒刚刚喊他出来,一是想考量这位神童的学问,二也是敲打他一下。
祁垣既然做不出,他本也没打算重罚。后来方成和主动出来替他回答,且文采斐然,龚祭酒更是打算就此揭过了。但他没想到任彦会出来指证。
这样的话,自己若是不严肃处理,未免会让监生认为监规松弛,有可乘之机。
想到这,他沉下脸,看向任彦:“你可有凭证?”
任彦躬身道:“学生今早亲眼看到他们一块过来,祁垣谈笑自若,分明康健的很。”
监生之间都以“兄”相称,任彦张口闭口直呼其名,显然对俩人丝毫没有尊敬之心。
方成和眉毛一挑,脸色几变,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