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熟悉了,薛琰倒不再会说些攻击人的话了,他斟酌片刻,用较为温和的语气问道:“我舅舅是怎么失踪的?”
一谈起舅舅,苏薄也是黯然,沉默半响才说起经过。
大概就是容明为了他与家人半决裂,便没了丫鬟婆子伺候,做饭洗衣都是自己来,荣明那天是拿了菜篮子出去买菜的,可到了黄昏,还不见人影,他才真正急了。
说起容明时,苏薄的眼中含着隐隐的爱慕之色,薛琰看着他,感觉眼前这个红衣男人应该是真心喜欢舅舅的。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欣慰。
原来舅舅没有爱错人。
这种欣慰没能持续多久,不知怎么回事,当他意识到苏薄爱着舅舅的时候点,他无端端生出一股淡淡的不悦,这种感觉如同蔓藤一般,缠绕在心底,慢慢扎根。
他开始观察苏薄的一颦一笑,一看便是半日。
薛琰沉浸在这种感觉难以自拔,他像是嗜酒的老翁,喝惯了这壶酒,便再也难以戒掉了。
苏薄是何等聪明的人,早就意识到了,却没有阻止,反倒是微笑着,全部接纳。
薛琰的心境开始随着薛琰的神色变化而变化,他盼望着苏薄能知道自己的心思,又在害怕,两种思维疯狂地打着架——
他没发现吧……
还是已经发现了?
薛琰偷偷猜测着,懊恼又自责,他怎么总会不由自主盯着舅舅的妻子看?
而这个妻子,还是个男人——
渐渐的薛琰开始沉迷,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自拔了。
薛琰觉得迷茫,有时候两人相约去茶楼喝茶,他愣愣地看向苏薄,想要伸手摸他的脸,却忍住了。
“怎么了?”苏薄淡淡笑道。
“没什么。”薛琰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他的心乱了。
薛琰从未体验过喜欢别人的感觉,他对苏薄有好感,却碍于道德不敢坦言,更不敢有非分之想,他被这种思想折磨得整日整夜睡不着觉,眼眶凹陷下去,健康的身体变得骨瘦如柴。
容玉意识到儿子不对时,已经晚了。
原本朝气蓬勃的薛家小少爷,如今骨瘦如柴,仿佛一根干枯的木头。
容家请了无数大夫,皆是无果,这下,府上打乱。
“这到底怎么回事?”容玉急得几乎把手中帕子撕烂。
城外有一赤脚大夫,容玉病急乱投医,把他也一同请来给薛琰治病。
那赤脚大夫稍一搭脉,便摇了摇头,叹道:“少爷得的是相思病。”
“相思病?”容玉愣怔:“相得谁的思啊?”
赤脚大夫叹道:“这个啊……你就得问小少爷了。”
薛琰时醒时昏,好不容易等他意识清醒,容玉急忙擒住他的肩膀,指甲险些扣进他皮r_ou_里,问道:“儿啊,你到底怎么了……”
“母亲,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薛琰的声音沙哑,大概是长时间没有开口的原因。
容玉之前听赤脚大夫所言,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握住儿子的手道:“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大可跟母亲说,母亲为你做主就是了,何必憋在心里,熬坏了身子,你死了,让我们怎么办——”
薛琰咳嗽着撑起身子,漆黑的眸子看向容玉,缓缓道:“我喜欢的人,是苏薄。”
“苏薄?”
容玉像是没回过味来,还笑着道:“是哪家小姐——”
紧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苏薄?哪个苏薄?”她的声音渐渐提高,面色僵硬。
薛琰一字一句道:“就是您一直让我送帕子刺绣的那个苏薄。”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险些把容玉劈得灰飞烟灭,她声音轻颤,不敢置信道:“你竟然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薛琰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生病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舅舅就是因为他失踪的,你现在还要跟他在一起,你是想害死自己,害死我们全家吗?”容玉激动得语无伦次,帕子捏在手里不断地颤抖。
薛琰不说话,闭上了眼睛。
容玉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脸颊,咬了咬牙,不甘心地问道:“你真的……非他不可吗?”
薛琰自己也不清楚,身体慢慢往下滑,钻进了被褥。
容玉最终还是妥协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迈入死亡的深渊,她不顾丈夫和容家的反对,亲自拉下脸自把苏薄请了回来,为自己的儿子披上了大红喜服,她该庆幸当初弟弟将他接去宅院的时候没有亲迎六礼,只是偷偷摸摸在一起过,不然传到外面,该如何说他们容家?
薛琰看着自己一身大红,心中还是欢喜的。
——他终于可以娶苏薄了。
他坐在床头,期盼着掀开了红盖头,然后眼睁睁看着苏薄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
一阵剧痛席卷而来。
苏薄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