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一日也没有耽误的工作停了下来,刚开始的几天吴岐还会每天来汇报一下公司进程,后来陆至晖的体力逐渐不支,一天24小时有15个小时都在昏睡,他也就没再来了,直接把大小事宜都报给陆奎。
按照医生的建议,白彦每天中午都会扶陆至晖去医院的小花园里走一走。一是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其他什么地方动不了了,二是活动活动,增加血液循环,看看原本麻木的地方有没有好转。
陆至晖现在右腿不能动,但是他很想下地去走一走,哪怕站一会儿也好。
“彦彦,我们前面是什么?”他问。
白彦看了眼身前的长廊,说:“我们前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头顶铺着绿色的植物,是那种藤条一样的,一条一条的,中间零零散散的有两朵花。现在是中午,很多人都去睡觉了,所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先生,就像家里楼顶的花圃一样,只有我们两个。”
他说的仔细又耐心,好像要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但只说了一个开头,又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
“如果我站起来,可以摸到什么?”
白彦把轮椅悄悄往前推了两步,“你前面有一根柱子,就是支撑长廊的那种石柱子。站起来的话,你应该可以摸到它。”
“好。”
陆至晖的撑着扶手,他身体的右侧还是使不上劲,算是半个废人。人体真的很奇怪,如果身体都是健康的,单纯用左侧发力,很容易就站起来了。但,如果身体的机能损坏了,整个右边都跟石头似的,动也动不了,哪怕是陆至晖,也觉得十分吃力。
“你别帮我,让我自己来。”
刘骥说过,陆至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白彦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喉咙颤了颤,“好。”
陆至晖先把脚放到地上,然后撑着扶手一点一点从轮椅上起来,一寸接着一寸,每一次用力都要把人的心揪起来似的。他左侧的身体大概离坐垫5寸高的时候,右侧的身体才顺接着慢慢往上移。他秉着呼吸,半分钟的时间里,鼻翼居然已经冒了一层浅浅的汗。没人看过他这么无助的样子。
他的手臂缓缓往前伸去,既是为了保持平衡,也是为了早一点摸到石柱。但右半边不用力跟右半边是石头完全是两个概念,就在他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时候,由于没有右侧的支撑,他的重心一个不稳,腾的就朝前面倒去。
“唔!”
还好,有个人早就在前面接住了他,虽然比他瘦,比他矮,但是他拼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硬生生把两个人都支了起来。
“彦彦?”陆至晖惊愕——他不知道身后的人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的。
白彦笑得轻松:“柱柱没抓到,抓到一个猪猪,你还挺聪明的嘛!”
陆至晖跟着他笑了,但笑容仅且维持了一秒,“把我放回去吧,你撑不住。”
“我撑得住啊。”白彦搂紧了他的腰,“先生用力,我也用力,我们一起用力的时候,所有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他贴着他的心口,闷闷的说,“先生,你会好起来的。”
陆至晖这次却没有笑了,他陷入沉默,许久许久之后才又开了口:
“你现在能撑,十年呢?二十年呢?等到我们都八十岁了,我可能还是站不起来,那个时候,你怎么撑?”
白彦嗫嚅了半晌,还是说着之前的那句:“先生,你会好起来的。”
“如果好不起来呢?”
“怎么会呐?我会一直陪着你,医生也会想办法,我们一起努力,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
“彦彦,身体不是数学题。”
很多时候,不是努力就能度过去的。
“那就当作文题来做嘛,多花点时间就写出来了,不急于一时。”
那次没有成功站起来,对陆至晖的影响很大。即便白彦用那么甜蜜的处理方式获得了他短暂的笑,但在这样一类自尊心特别强的人眼里,别人越不介意他们的伤痛,他自己越是介意。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即刻去美国治疗,那里有针对这个疾病的最先进的医疗技术。白彦和陆家人立刻达成了共识,准备下周就动身。
陆家能达到的条件,是住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连病房都比普通人家的房屋面积要大。这是家人能做的。
而每天起早贪黑,不厌其烦地帮他换衣服,擦洗身体,按摩,即便再难过也要在他面前露出轻松的样子。这是爱人要做的,也是陆至晖舍不得的。
他的小豹子,应该是镁光灯下最耀眼的钻石,应该在镜头面前酣畅淋漓地表达角色的感情,应该在绚丽的舞台上享受无数粉丝的支持和尖叫,而不是局限在他身边,做一个伺候病人的护工。
他想看到小豹子一步一步走上领奖台,拿下属于他的奖杯,实现他拼了这么多年的梦想和执念。他想做小豹子的支持者和推手,而不是绊脚石。何况,小豹子如今已经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了。
出院的手续已经办理好了,美国那边的医院也已经确定。这一去,会有两个结果。要么,美国那边所谓的先进技术能够让他痊愈。但如果在最先进的技术面前还是跟国内一样束手无策,那他几乎是没救了。没有人知道结局,只是去试一试,拼一拼。
那晚,屋里跟往常一样宁静。白彦往加s-hi器里添了水,把热好的牛奶放到陆至晖手里,然后打开床头的书,让他一边喝牛奶,一边听自己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