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r_ou_处理得不好,还有膻味儿,他不爱吃。
小羊么,就该圈养着,消磨岁月,陪人的,他心里头难受地想。
可他吃下去一块,方自成跟着就笑起来。
隔天村里边就死了人,一打听,是个六岁的孩子,说是太久没吃东西,心急,囫囵个一块r_ou_下去,没缓过劲来。
竟是噎死的。
荒年也能噎死人。
乔万山家的门被拍得哐哐响,是那孩子的爹娘。
男人乔万山知道,不就昨儿个刚上门么?
那女人进门就坐地上直哭,要乔万山赔她孩子。
这都什么事儿啊?
讹人的出了灾祸,反倒怪到被讹的头上了。
乔万山站屋里,外头围了一圈子人,吃不饱饭,也不耽误人看热闹的本性。
他还算镇定,没管大着嗓子在哭的女人,只问那男的:“这事儿赖俺?”
那男人也心虚,但瞥了一眼外头的人,好像又壮了胆子。
“要不是你给俺羊r_ou_,俺娃也不会出这事儿!”他抹了抹眼睛,却没有一滴眼泪,“要不是你非得生火,俺也不会来!”
什么理儿都叫他占了,好赖全推到乔万山头上。
咋整?
“这样,俺也不要多,”男人商量着,手里搓着灰扑扑的衣角,也不知多久没换了,上头灰都反光了快,“你给俺一瓢米,这就两清。”
“一条命就值一瓢?!”
乔万山还没说什么,那女人不干了,在地上半边屁股一扭,又挪了一圈,裤腿上全是土。
“三瓢!”她数出三根手指,“不给俺今儿个就赖这儿不走了!”
原来是嫌少。
那男人也急了,本来就不是人家的错,这是来无理取闹来了,自家媳妇儿还这样,这么多人看着,也嫌有点丢人。
他走过去,跟那女人说了些什么,那女人大约不愿意,揪着他衣领就骂:“俺就知道!自打俺嫁过来,就没一天是好日子,你那老不死的娘天天为难俺,动嘴不动手,你么......哼!俺看你也是个窝囊的!”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要把在那家里受的罪吃的苦全给倒出来,叫人同情她,可怜她,给她评理。
“那不是你娃?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顾自己,你拿正眼瞧过咱娘几个么......”
可周遭看热闹的,就图个新鲜,谁家还没那点事儿,只是人家的丑事,更有吸引力罢了。
她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估计昨天吃得挺饱,跑得挺快,男人没抓住她,站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
乔万山拿了个袋子,给他装了一瓢米,其实家里也不剩什么了,这还是刚从矿井回来那时候买的。
只是这男人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一出接一出的,都闹得人心惶惶。
这米是接济,不是为赔什么,他问心无愧。
男人本来还不要,要不是那疯婆娘逼着他来,也没这些事儿,本来就怨不得人家,昨天一家几口头一回吃上一口好的,再拿人东西,叫什么样子?他家里那么多张嘴,能熬过去几个还难说,死了那个是没命享福,命不好,谁也怨不得。
“再多也没有了,”乔万山说。
男人刚接过来,外头急匆匆闯进来一人,鞋都跑掉了一只。
“长根!你媳妇儿跳河了!”
男人正要感激乔万山,可听了这话仿佛被人猝不及防打了一棍,愣住了,好半天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袋米也没拿住,全掉了,散了一地,有几个小孩子哄上来捡。
就这一小会儿,怎么就......
下午乔万山接方卿从学校出来,路过清水河,那里已经没有下午时的慌乱了,河面静悄悄的,河水不深,淹死个人却绰绰有余。
这里头,有乔万山他爹,有水草母子,有长根媳妇儿,反正谁也不知道最后一个会是谁。
这河给清水村围了三面儿,乔万山原先以为这是河是养人的,农田灌溉,吃喝捕捞,全仰仗着这条河。
这会儿觉得,这河就像锁住了清水村的咽喉。
第二十二章
乔万山在煮那块羊r_ou_,锅里是咕噜噜冒着泡的血水,腥味不断从没盖严实的锅边缝里钻出来。
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孩子,瘦骨嶙峋的,大抵因为平日里多是以水充饥,皮r_ou_没有一丝血色,乔万山觉得他整个人发黄,那种黄水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透明感,看着渗人。
“叔,饿呀,”那孩子说,脑袋耷拉着,乔万山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有些面熟。
“你爹娘呢?”
“爹在家里,娘......娘不在,昨儿和爹一块出门,没回来过。”
那小孩儿往乔万山跟前走,他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声音从里头艰难地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