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镯不动声色的收下,手指轻轻拈住一角。他矜持得很,半点没有碰到苍白指尖。
“有劳您洗干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用完丢到就好。”
帕子被攥在掌心,扭曲着皱作一团。像是要证明那句“不值钱”,主人也不怎么珍惜。
再没有多余的话,田镯拎着铜壶下了楼。楼下的都是码头上下力抗包的汉子,抽着按口算的水烟。
田梳看了眼商响,商响也看她,脸上都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他们问过田镯那半月的事,可田镯不愿意讲,总是避重就轻。
商响猜想可能和萧行远有关。
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两个人规规矩矩,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私情。
萧行远看着田镯的背影望了一会儿,又低头喝茶,视线转到窗外朦胧的雨帘中。许是刚续的茶水太烫,舌尖伸出去一点。森白的牙齿之间,细长的舌头,仍能叫商响联想到冰凉的蛇信。
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个儒雅端方的左护法,或许并没有看上去那样良善。
雨渐渐下得大了,商响管田梳借了把伞,慢吞吞的拐进小巷。
伞是红色的,新买来,还浸着桐油的味道。天光在商响脸上投下伞面的颜色,血一样,晦暗y-in冷。
刚进小巷没两步,就听见脚踩石板的声音,水泡咕咚咕咚响。抬了抬伞,透过沿着伞骨滑落下的雨滴,看见了另一把褐黄色的伞。
“这么大雨,你出来做什么?”商响明知故问。
“来接你回去。”
又是这句。
可商响就是听不厌。
寻常里攒着长情的味道,像他们就这样过了一辈子。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非要口不对心,他想肖吟哄他。
道者俯身钻到他的伞下,抱怨道:“认识路也不早点回来,茶馆就这么好玩吗?”
“我好奇呀,小镯子和萧行远……他们、”歪头想了想措辞,商响说,“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事。”
肖吟揶揄:“你呀,就知道c,ao心别人的事。”
伸出手,商响悄悄勾住他的手指,无声的笑:“怎么?觉得我冷落你了?”
顺势捏住冰凉的小手掌,肖吟不高兴:“你不看我的时候,都是在冷落我。”
轻哼了一声,商响扭头,藏不住笑,又偏要凶巴巴:“你哪儿学的这些甜言蜜语,腻死人了。”
肖吟不说话,只是拉紧了他。
第二天雨停了,秦公馆差人带话,说齐袖请他。
秦遇常一向派头大,巷口停着辆轿车,专门来接商响的。商响头一回坐车,觉得万分新奇,看着车窗外不停后退的街景,不知不觉就到了秦公馆。
齐袖还和原来一个样,见到商响就拉的他的手喊响哥。
甜甜软软的小狐狸谁不喜欢,商响被他乖得都想伸手摸摸头。
怎奈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秦遇常一记眼刀飞过,才叫他悻悻然收了手。
“好久都没见你了。”小狐狸很亲昵的撒着娇,“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我看外边的妖怪少了许多。”
听语气,像是一点不知道蛇妖作乱的事。
眼神瞥过秦遇常,年轻军人倒像心中有数的样子。
商响轻声笑。
暗道小狐狸倒是被保护得好。
“怎么了吗?”见商响笑,齐袖有些不明所以。
“妖怪的事,咱们去别的地方说。”商响故意的,他想试试这只蠢狐狸开不开窍。
“诶?”有些吃惊,齐袖不由自主望向秦遇常。
那小模样依赖又听话,看来狐狸被养熟了。
“去吧。”秦遇常挥挥手,放下手中的报纸,笑道,“你们自己玩,早点回来。”
“嗯。”齐袖点头,热乎乎拉着商响去了房子后边的大花园。
时值深秋,便是这样漂亮洋气的欧式花园也没什么看头。齐袖一身布衣衫,朴实得还像当初穷戏班里唱川戏的小戏子,与周遭的西洋文明很有些格格不入。
“陈小山呢?”商响拿眼巡了一圈,没见着人。
“他出去了。”齐袖说,“昨天玉斋递了帖子,他们爬南山去了。”
秋日登高,那两人倒有逸致。
“你就不难受?”商响闹他。
小狐狸很迟钝:“难受什么?”
“罗玉斋和陈小山在一起啊?”你就不吃醋不伤心吗?商响暗自嘀咕。
可齐袖却是一笑:“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本来他们就该在一起的啊。当初在北平啊,要不是遇常阻挠,可能两人早就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