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忙道多谢小姐谅解。
绿儿一溜烟回到马车旁,扶着江静影往下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又想劝说小姐离魏丞相远一些,又莫名担忧小姐的安全,于是那步伐就显得格外纠结。
江静影并未注意到这点,对魏沉西行了一礼,“相国大人也在这?真巧。”
魏沉西淡淡地注视着她,目光里无端有种刺破人心的锐利,不知安静了多久,才用那固有的调子回道:
“不巧。”
她说,“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江静影:“……?”
她眼中流露出几分讶异,禁不住在猜测,怎么难道这魏沉西还真有什么掐算天机的本事不成?
怎么自己来找魏沉狄都能让她恰好找到?
江静影余光注意到车夫将马车驱到更远处之后两匹马重又安分下来的样子,对魏沉西的神秘身份又多了点儿好奇,面上却顺着她的话应承道:
“哦?”
魏沉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想起来了。”
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江静影想到那个梦,心中登时有尘埃落地的感觉,面上却摇了摇头,回答她:“没有。”
魏沉西敛了敛眼眸,淡粉色的薄唇是她失了血色的面庞上唯一的颜色,这会儿轻轻抿了一下,才继续道:“但你看起来,好像已经料到了……是我让你失去记忆的。”
若是旁人,只听她这两句话的语调就已吓得魂不守舍,几句话下来早就聊得大汗淋漓了,独独江静影很是自然,仿佛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刀尖上跳舞。
“并不是料到,”江静影顿了顿,目光迎上她的视线,只有片刻犹豫,就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魏沉西和魏沉艾是这四人当中心思最重的,或许是身份背景遭遇的关系,魏沉艾对她有个从小到大的青梅加成,所以即便心细如发,更多的还是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不正经的样子,让她轻松下来。
大约是看过这世间凉薄,却也知道人间还有真情在,所以对待自己意欲呵护的人,总还是有那么点儿柔情的。
魏沉西就不同了。
她的气势永远都很强,比魏沉依更咄咄逼人,好像总是想要把跟前的人心中所有的想法、包括y-in暗角落里丝丝缕缕闪过的念头都一并挖出来,才肯善罢甘休一样。
冥冥之中,倒真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哪怕是爱,也爱得让人疼痛,让人刻骨铭心。
带着一种想要将人一并拖入黑暗、坠入深渊沉沦的气势。
眼下。
魏沉西听了她的话,倒也不介意自己先前施法让江静影忘却太子和魏沉狄的事情被拆穿,只毫不犹豫地答道:
“不可能。”
那声音依然是轻飘飘的,却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在里头。
江静影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同她对视,在这一刻,两人的神态几乎有些别样的相似,竟至重合。
魏沉西听得她平静地说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
“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正在慢慢佐证我看到的事情。”
“相国大人相信这世上有预知梦吗?”
魏沉西沉默片刻。
她自己本身有一定的通灵本事,想到关于江静影出生时的那些传言,她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对江静影道:“愿闻其详。”
江静影左右看了看,毕竟梦里的内容事关魏沉西这身神鬼莫测的能力,所以她总觉得这样大庭广众地说怕是不保险。
魏沉西见状,带着她往旁边的巷子里走去,两人在偏僻地巷子里站定后,又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若是有人接近,我会知道。”
江静影点了点头,也不卖关子,直接将那日关于魏沉西的梦境内容缓缓道来,说到她给自己喂血的时候,视线止不住地往她的手腕上飘去。
但是江静影并未提及前因后果,对于有人追杀这事也讲的含含糊糊,只说国家似是灭亡了,而她看见自己被困在一处阵法里,魏沉西不知怎么失去了一条手臂,强给她喂下自己的血,让她跑的越远越好。
先前从魏沉艾的梦里,江静影已经大概猜出,追杀魏沉西的人应该都是当年她未杀尽的苗人。
魏沉西听罢,眸子里已经是霾沉一片,周身透出的杀意好像恨不得将所有凑到跟前的人都千刀万剐。
她很快相信了江静影的话。
因为……
她的能力在血液里这事,即便在苗族人当中,也只有少数人知晓。
而江静影所说的事情,也的的确确是她能做出来的。
见到魏沉西如此模样,江静影挪开视线,目光在周遭转了转,才又绕回来,放在她身上,等着她的反应。
魏沉西却提了完全不相关的一个问题:
“因为我逼着你喝了我的血,让你难受了,所以那日在睿王的食肆里,你一看见我就揉肚子,是么?”
甚至还在她的茶水里加了那么大的一勺盐。
要不是魏沉西本身的味觉、嗅觉都比常人要弱上许多,还真不一定能面不改色地喝下那杯“毒-药”。
江静影被她乍然提起这事,颇有些无语凝噎,半晌才低声应了一下。
魏沉西无声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