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街上的纸片人明显多了不少,很多供人填饱肚子的摊位也支棱起来。不过在他们眼中这些纸片只是会动,却散发不出任何香味,所以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夜幕降临后,整个世界黑白颠倒了。镇子最显著的位置早就被腾了下来,搭建了一座临时的庭院,可供八人在里头对诗。下方的观看台已经人头攒动,静候着主办人出场出题。可哪怕是这样,角落里的那张桌子却空无一人,这些人像是察觉不到空位一样,路过时眼睛眨也不眨。
正好的五个空位,像是特地给他们预留的。
既然邀请已经到了家门口,那岂有不赴约的道理。几人陆陆续续入座,在沾了凳子的一瞬,耳边所有的嘈杂声尽数消散。周围所有欢呼喝彩的纸片人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轮孤月挂在墨水泼洒开的天空中。
“张睿!”颜元看着亭子里的人,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姜裁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那就是张睿?”
张睿正侧着身子,透过亭上的缝隙望着空中的月亮。听见呼唤后,他看向了台下的人,露出了点礼貌的笑意。可他依旧说不了话,血还在流个不停,根本没有止下的意思。
要是大活人这么失血,恐怕早就昏迷不醒,或者供血不足而亡了。
这么一想,说不定当初张睿便是这么死的。
颜元刚站起来,身后却传来一些响动。这声音像是潮s-hi的麻袋紧贴着凹凸不平的粗糙地面拖拽着前行,还夹带着细微硬物划过的“吱啦”声。
从嘈杂步入沉寂,他们被这忽如其来的声响引得全都回了头。
香莲站在观赏台的入口旁,脸被指示板遮去了,不知道现在挂着什么表情。一日不见,她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损,但也依旧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并没有伤大雅。
姜裁将惊异和疑惑说了出来,“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左手还握着那把眼熟的剪刀,右手垂在一旁,正攥着什么并不轻东西,令她一端的肩膀都受力微微朝下倾斜。等人迈入观看台后,他们才发现她手里拎着的不是什么麻袋,而是一个人。
这人发冠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满头的黑发披在背上,曲线坑洼,像是刚被人剃过。肤发受之父母,基本上古人一生都不会剃发,现在这样像是狗啃过一样明显是种人格上的侮辱。他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价格不菲,一针一线绣在背上的花纹虽然多半都被血浸透了,但依旧泛着光泽。
香莲没有搭理一旁的几位玩家,而是一步步朝着亭子走了过去。
一道血迹赫然拖在地上。要说在井中的宫小姐只是断了脖子的话,那地上这个看样子早就断气的男人应该四肢也被扭断了,一边被拖拽一边贴着地左右晃动着。他耷拉着的脸已血r_ou_模糊,看不清年龄和面貌。
排除了宫家老爷的可能性,眼下能让香莲这么报复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等人从身边走过后,颜元低声道,“应该是嫡次子。”
香莲听到了他的猜测,发出一声嗤笑,“只区区一头牲畜。若是脏了诸位的眼,那还是香莲的不是。”
这恨意哪怕不看表情也能从话语中得知。
她语毕便丢下了手里已经死透了的人,抬脚踏上了台阶,自下而上看着亭中正面容忧郁的书生。期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剪刀却随着她右手的控制反复开合而不断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姜裁缩在桌子后面,看着这一幕有些不解,“她找书生想做什么?”
他不知脑补了什么情节,看着两人相对而立的场景小声地侃侃而谈,“这么说来,书生不是被那个嫡次子杀的嘛。香莲这样不会是把人宰了后带到书生面前,意思是‘我为你报仇了’?嘶……她不会也喜欢书生吧,所以才觉得对不起自家小姐,想让秋钰好好地?”
“恐怕不是你想的这样……”颜元心觉不太妙。香莲走的很慢,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故意给书生反应时间。他顿了顿,在香莲手腕微动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这不是在给书生反应时间,而是在给玩家反应时间!
那把剪刀上已经沾了很多人的血。从夫人老爷到媒婆再到嫡次子,或者中间还有很多他们不认识的小角色,现在又一次张牙舞爪地展露在了这个手无寸铁的书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