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是老掌柜说的那座明心桥了。”颜元抬起胳膊,指着画作上那把伞所在的地方给沈桉容看,“昨天你看见我时候,我……”他话未说完,指尖下一抹刺骨的凉意猛地泛起,那画竟然凸起一块,直直贴上了他的指腹。而触摸到的好似不是平整的画布,而是荡起涟漪的冰凉湖面。水从画内的河中渗出,凝成一只透明冒着森森寒气的手,将他整个人朝里扯去。
意外发生的太快,沈桉容只来得及拽住他的手腕。却不料这幅画的吸力强到两个人根本来不及抵抗,只觉眼前白光炸开,灼目到不得不被迫闭上了双眼。这种感觉和每次穿过传送阵时相仿,浑身的重力在一瞬间被掠走,又在转眼间被归还。等脚下有了实感他们才齐齐睁开眼,发现正处于满目昏黄的世界中。
视线中周遭路过的所有人浑身被黑墨勾勒,五官简洁而又敷衍,其中个别行人甚至只有一张空白的脸。远处的山与楼阁像是薄薄的牛皮纸,就连垂在水中的柳枝摇摆的幅度也略显僵硬。毛毛细雨拍打在四周,颜元稍稍抬起手,三两滴黑色的雨落于掌心,留下浅浅的墨痕却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画中世界。”沈桉容站在一旁,同样打量着四周。他牵牢了身边人,“别走散了,看看这里有什么蹊跷,实在不行到时候我想办法出去。”
颜元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举竟然酿成了祸端,小声道了句歉。
“对不起什么?”沈桉容见他唇线绷得笔直,忍不住垂首凑上去亲了亲。
他们本身与画中世界格格不入,周围的n也并没有受其影响,依旧在设定轨迹上我行我素。但颜元哪怕知道周围不是活物,却也有些不大自在地朝后躲了躲。沈桉容舌尖撬了会儿对方紧抿的唇缝,见他耳根渐红,又临时改了主意凑上去轻咬了一口,“所以还是你运气好,要是别人在这间屋子住了两天,八成就怕地搬到其他房间里了,到时候这个地方不就错过了?”
“……”颜元不堪其扰地缩了缩脖子,欲要伸手抵开他紧贴自己的脑袋,抬首间却见桥对面缓缓冒出一把红色的伞。
来者单手撑伞,和周围风尘仆仆的人对比起来反而显得十分闲适。滴滴细雨落在伞尖,顺着倾斜的角度坠于桥面,荡起朵朵难以捕捉的黑色水花。他看上去临时起了玩心,握着手柄转动起伞,却不料甩了几滴到过路人身上,又手忙脚乱地欠身道歉。
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有些人提前注意到了蜻蜓低飞,早早备好了伞。但大部分人猝不及防,已有三两小贩开始撤摊,生怕这雨势变大给自己经济造成了损失。
红伞停在了桥的正中央,小幅度地左右晃动着,看上去它主人此时的心情并不差。颜元按照梦中的记忆同沈桉容踏上明心桥,行至他身后,刚站稳脚跟,眼里却闪过一道光。两人几乎和书生一同抬起了头,朝着斜对面的楼阁高处望去,一位用薄纱遮去了面容女子正站在窗后,手里执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见人朝自己望来又匆匆收回手,移开了视线。
颜元忽然懂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张书生一进天月阁便要求见秋钰”,而是秋钰站在楼阁上引他去的。试问男人最爱看什么?自然是最爱看美女。而一个满脑子都是文墨的男人,那无非多加个前缀——有个j-i,ng明头脑并且才华横溢的美女。
秋钰在这天月阁中呆了有十载,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各种人,也培养了比普通人家的女子更大的胆子,以一枚素镜吸引对方,从而达到发起邀约的目的。天月阁的名声早就打到了京城去,这张睿自然是耳熟能详。本以为他收到了信号便会抬脚赴约,却不料这时红伞的角度偏了偏,一直藏在伞下的人露出了整张脸,正歪过头朝颜元和沈桉容的方向看来。
张睿的脸与周遭其他画中人没有不同,甚至人物身体的边角都略显毛糙,可那双墨笔勾勒的眼眸却牢牢锁在两人身上。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这纸片人的表情显然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颜元试着问他,“你在看我们吗?”
张睿并不作答,反而在此时桥面向下凹陷,直至夷为平地。周遭的行人一瞬化为了浓墨融入地面,所有的楼阁与山水全都消失了踪影,代替它们的只有无尽的黑。摇曳的草木无风自动,场景在眨眼间更替完毕。
一轮孤月挂在空中,面前被高墙环绕的建筑有些眼熟,直到绕到侧面颜元才认出,这正是第一日来时他和张文儒看见的那座柴房,而墙下杂草后那仅容一人穿过的洞依旧存在。张睿举着伞,没有选择走正路,而是贴着墙带领他们钻过人工栽种的小树林。
这条路颜元并没有走过,但看前面张睿轻车熟路的模样显然不是头一回来这里了。可随着场景的不断变换,所见景物也逐渐熟悉,不多时两人便站在了这几天居住的西院中,张睿也止住了脚步不再前进。
虽然周围没有什么动静,但他们还是保持了警惕。沈桉容环顾一圈,捏了捏颜元手心,“小心点。”
他话音刚落,原本拿着伞静站在一旁的张睿忽然当着面蹲下了身。草木的暗影将他遮在其中,与环境融为一体,有些难以分辨。就在这时,几声乌啼划过上空。
这乌啼响了三回,次次三声。二楼一间房的窗户“吱呀”一声被从内向外推开,一只白净的手昙花一现,张睿见状从草地里爬起,随意地拍了拍身上沾的尘土,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