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不是心的问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周斟见了皇帝,就十分委婉地表示,其实太医院有很多不错的药方,还有几名男科圣手,皇上不要害羞,治好了的话大家都好。
他这随口一说,把皇帝吓出一身冷汗。
谢靖最近都躲着他。
那天以后,谢靖几乎都避免和皇帝单独待在一块儿,文华殿碰头会开完之后,从前总是单独留下,现在也跟大家一起走。
原先在武英殿百官议事,皇帝总是习惯去找谢靖的位置,多数时候他的面容平静无波,如果他感到高兴或者觉得皇帝做的好,还会对他微笑。
现在再看过去,谢靖总是垂着眼睛,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好一个忠顺的臣子。
朱凌锶觉得很无奈,每次他想要靠近一点,谢靖就会离远一些,就好像是同正负极的磁铁,怎么都没法靠在一起。
不过这次还算好,至少他不会一言不发就跑掉了。
在这种情况下,周斟忽然提起太医院男科,和某些助兴的药物之类的话,皇帝不由得想到,是不是谢靖把三年前的事儿告诉了周斟。
也不知道他是以一种“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无所谓的平和心态说的呢,还是“皇帝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自我放逐三年,再次遭遇职场潜规则的愤怒心态。
他心思焦虑,便饮食短少,卢省劝也没用,愁白了几根头发。
一日皇帝独自在文华殿,报霍砚求见。
谢臻自散馆考试之后,成绩优异,却自请去了云南,当一个七品的县令,大家都很纳闷他的选择,谢靖听了理由,便随他去了。
霍砚依旧在翰林院做编修,连日因发兵之事,皇帝要务繁多,不得空见他,他今日便从家中,带了些“礼物”过来。
霍砚把两三支荷花荷叶,c-h-a在青花瓷广口花瓶里,虽然搭配起来不是特别合适,却别有一股夏日风情。
他一见皇帝,见他模样神情,吃了一惊,“皇上可是为用兵一事忧劳过甚,”便伸出手去,“臣学过些诊脉之法,”皇帝见他这样自告奋勇,便伸出左胳膊。
霍砚凝神细听,按了一会儿,有些不解地问,“何故如此伤神,”皇帝一听,把手抽回来,口中却说,“无妨,昨夜睡得晚些。”
霍砚自知不能再问,便引皇帝去看那荷花,说久闻皇帝喜欢画兰草,今日不妨也来画画这几支伎荷。
朱凌锶一听,觉得有些意思,霍砚帮他研墨铺纸,皇帝提了笔,对着花儿,看了几眼,才肯下笔。
霍砚便又叫卢省拿了碟子,把几个莲蓬里的莲子,都剔出来,留给皇帝歇了吃。
谢靖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自大半月前,从文华殿匆匆逃窜,便不敢和皇帝独处,也不敢在人前看他。
他家境贫寒,说不上幼承庭训,却是天分极高,对那圣贤书,都是牢记在心。
入朝后拜在徐程门下,常以老师自励,虽人在官场,仍要秉性高洁而不堕尘埃。
可他却对皇帝做出那般轻佻的举止。
三年前,还能说是阉贼所害,如今连酒也怪不得,只是看着他,便乱了心神。
这些天只要一想起那日的情形,谢靖便心有余悸。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还会想,若卢省不来打断,皇帝又会准许他做到何种地步。
这是他一直辅佐的皇帝,不是什么可以随便亵*玩的对象。
人一旦没有了敬畏,就要犯糊涂。自己既然对皇帝也能下手,看来离发疯也不远了。
于是这些日子,他一直避着皇帝,想让自己的疯病,能好一些。可今日皇帝下朝时,在他面前停了一下,微微叹一口气,叫他心都揪起来。
他垂着眼睛,只看到明黄的衣角鞋靴,想了半日,仍是捱不过,于是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却见到这幅皇帝和新科探花,言笑晏晏,作画磨墨的闲适景致。
皇帝见了他,似是吃了一惊,一滴墨落在宣纸上。
探花见他来了,拘谨许多,皇帝便急着把霍砚遣走,似乎是怕他为难人家。
等人走了,皇上便笑着叫了一声,“谢卿……”
“清顾当日,教皇上作画,可不是为了这般,”谢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怒气,便不管不顾,脱口而出。
第44章 谕令
朱凌锶的笑容僵住了。
这仿佛是他脑子处理不来的信息, 从听见到想明白, 要花好久好久。
他怔在那里,连谢靖何时告退都没听清,文华殿中, 转眼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谢靖会这么说, 实在是他意料之外。
往常他总是说, “皇上要保重自己,”“勿要思虑过度, ”“重己身而全社稷。”
也常常主动带着皇帝, 进行一些文体活动,皇帝的骑术s,he术,都是谢靖教的。
画兰草的时候,知道他是在思念何弦, 便总是轻言软语,好生劝慰, 生怕他不开心。
怎么如今, 只是见他画了荷花, 就这样生气呢。
李显达要了三十万大军, 引而不发,他知道谢靖心里绷着一根弦, 可要是这样就迁怒的话, 那也太不讲道理了。
还是说十多天以前,殿中发生的事,让谢靖忽然有了兴师问罪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