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不及,从後方追撞,导致礼车一路斜行,冲出路外。
而在目击者描述中,车身最初受到後力撞击时,便看到一个人影貌似被外力推出车外,转眼间,这台加长礼车,便沿着陡坡往下一连翻了好几圈,最後一声巨响,只看见车卡在水道里,散出阵阵白烟。
救护车赶来时,陈绫绫人不偏不倚地卡在车窗间,抢救过程极为险峻,由於她的重伤几乎与车体贯连,人拖出车外时大量出血,连心跳都一度暂停。最後是在尹家重金施压下,国内顶尖外科医群经历整整五天的手术下,才保住性命。命是留住了,但脑部受到大量撞击和重伤——碎玻璃由头部後方刺入,命留住了,却陷入重度昏迷。
车祸前逃出车外的那个男人,却死了。车祸发生後不到五分钟,他便在距离事故现场不到十公尺的地方被砂石车辗过。不止肇事司机口口声声,连路旁的监视器,都清楚地录下…他是蓄意冲出来的,加上路边围栏上夹有遗书,最终仍判定为自杀。
那张写有交代事项的『遗书』,用的正是一份亲子鉴定的证明书背面——伊承与尹浩的血缘关系,为百分之九十八点八以上。
这张纸为何会出现,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文媛媛托人鉴定後留在车内,因这本来就是文家的属车。而也可能是陈绫绫自己随身带着,最後两人争执时取出给男人看的。
潦草的钢笔写着集团未完成的几项计划,除此之外,对於他自身的一切,什麽也没提到。这个男人,为何要在侥幸逃过一死不到三百秒钟後,主动奔向死神的怀抱?
人们无不窃窃私语,忆测各种可能。
殉情?畏罪?发狂?
又或许,他终於了解,他的痴,只是场可笑的闹剧。
他走了,故作潇洒,自以壮烈,摆脱一切束缚,迳自堕落於炼狱…或许这未尝不是唯一能解脱的选择。
但,剩下的每个人呢?
被几吨的砂石车全辗过的身体破碎不堪,残缺的尸块,怎麽也无法拼凑回原本,只剩斑斑的补痕,连收个全尸也没办法。
原来这就是人,这般脆弱。曾经熟悉的面容、拿起纸笔的双手、来回走动的双脚…一个曾经完整的人,却在死後变得面目全非。
文媛媛接获消息後,甚至连鞋也没换,跌跌撞撞的就冲出玄关。车子到了医院,室内拖鞋跑的时候落了只,她便赤着脚继续跑。出门前佩戴着的一枚珍珠耳环滚到地上,她不小心踩到,直到血在地板上留下歪斜血痕,才被其他医护人员发现包扎。
文媛媛全身都在发抖,她呆呆的坐在急救室里,任着护士医生替她止血,脸色发白,瞳孔涣散,彷佛忘记哭或笑的人偶,眼泪却怎麽也停不了的流下来。
“妈妈…?”
稍後赶来的娜娜,不敢相信地出声叫住她,那是她认识的母亲吗?永远不苟言笑,打扮的无懈可击,完美严谨到像圣人一样的母亲,怎麽会这样头发凌乱、目光恍惚的犹如丧失自主能力的病患。
娜娜第一次,看见母亲崩溃。
母亲在停尸间门外嚎啕大哭,语不成调的痛哭,嘶吼的连嗓子都哑了。像被人抛弃的孩子,蹲在地上捂脸痛哭,泪水潸然如雨,鼻水混着眼泪,乱七八糟的流了下来。
娜娜很伤心,真的,比得知外公离开她时还难过。
她知道grandpa即使离开这个世界,也会永远爱着自己,可是,父亲的离开,却让她知道…父亲从没爱过他所有的家庭。
她们,只是被利用罢了。
在那男人的生命里——婚姻是利益的交换,儿女则是婚姻的附带条件。
那她算什麽!母亲呢?她们什麽都不是…什麽也…
文媛媛不懂爱一个人的方法,她爱的是如此笨拙痛苦,但他…却从来没有试着了解她。
最後的丧礼,在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湿冷午後举行。由於是自杀,文媛媛以未亡人的身分,选择了火化方式。当天,娜娜穿着全黑的连身裙子,撑着全黑的伞,静静站在母亲身後,看她捧着小坛子,面无表情的主持丧事。
只有娜娜知道,母亲不是冷血,而是心已经碎了。
尹道一身全黑西装,也没撑伞,任着灰蒙蒙的天空不断飘下细雨,润湿他的肩膀。他走到堂前,肃穆地低头致意。
“请您节哀。”
“谢谢您的关心。”文媛媛点头,今天已经重复了几百次的客套话,早就麻木。接着,她像现在才意识到来者为何人的模样,恍惚又惊讶地开口道“您家夫人…无大碍吧?”
“是,托您的福。”尹道淡淡地回礼。文家的丧礼虽已尽力低调,来往的人仍是络绎不绝,不少人是不请自来,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是媒体派来的人。
本是与亡者道别的场景,身後那些一片黑压的喧闹,反让此处更像群魔狂舞的庆宴。
他看了眼她身後的女孩,有感而发“我想…再也没有什麽,比失去重要的人更痛苦的事了。”这点,即使像他这麽残忍的人,也曾深受其害。
娜娜闻言抬起头。
“您错了。”她说。
“我想…付出一切真心後,才明白自己被重要的人利用,那才是最痛苦的事。”
十岁不到的孩子,却这样冷静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尹道有些惊讶,但脸上表情仍是平静。
“…或许吧。”
对他而言,『利用』和『被利用』早已是司空见惯。他从小就受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