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人作者:那耘
赝人第17章
梁宝磨蹭了一天,还是想把这苦差捱过去。傍黑时,他忽然心生一计,就拱进稻草堆里,又抓了些草,把自个儿盖上。
霍拉鱼冲了半锅苞米面,撒点盐,又从坛里捞出半个威萝卜,劈里噗噜,喀嚇喀嚇,不大时撑饱肚子,紧紧裤腰带,就找老相好去了。
梁宝又在草堆里躺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走进院子,他扒开一条缝,看见二扁头两口子进了稻草栏子。梁宝让他们先装上一会儿,然后拱出来,大摇大摆走过去,咳嗽两声。两口子不做声,趴在围里。梁宝说:“出来吧,弄一身草糊怪痒痒的。”
两口子爬了出来,一前一后,给梁宝磕头。梁宝让他们磕,一边说大话吓唬他们。
见他们彻底服贴了,梁宝问二肩头愿意公了还是私了。二扁头愿意私了。梁宝分派他出三圈粪,二扁头欢天喜地。
这一回让梁宝尝到了甜头。他经常拱进草堆里,要么钻进围里,藏在麻袋后面,抓了不少占小便宜的社员。他们瞅准饲养员不在,见什么偷什么:糠糊、草、酒糟、豆饼、苞米、柴禾、木头、猪槽子、麻袋、草包、猪崽子抓的人多了,梁宝把他们记在本上,编了号,霍拉鱼派一次重活,他就拣出一个人替他干。
春暖花开时,霍拉鱼又让梁宝放猪。梁宝招募几个失学的半大小子,轮流替他放。梁宝每天都偷出一些熟花生饼,分发给他们。他们吃不了,还可以带回家,家长也乐。
有一天,霍拉鱼吩咐梁宝打了一斤半地瓜烧酒,两人把一只二十来斤重小死猪烀了,小死猪生前扎了不少青链霉素,肉里药味挺浓。酒酣耳热之时,霍拉鱼向梁宝认了错,他痛哭流涕,把梁宝引为知己,当作兄弟,还把隐私连锅端了出来。从此后二人十分融洽,直到当兵回城后,梁宝还隔三差五写信打听他。后来霍拉鱼死于半身瘫痪。他炕上拉炕上尿,医院不收,没有人照顾,敬老院叫他得罪了,这时候也对他不感兴趣。冬天时他死在炕上,发现时,尿和尿已冻上了冰。这是后话。
张驴大闺女来抓猪崽时,梁宝正往猪食里沤稻糊。他见她脸上扑了挺厚一层粉,脖子和耳根没扑着粉,就比脸黑,和霍拉鱼打招呼时,颧骨上掉了一阵粉渣。这粉名叫紫罗兰。梁宝两手叉着稻糊,酸臭味搅了起来,她掩着鼻子,尽量不看梁宝。
“俺爹叫我来抓个猪崽,他说你知道。”她对霍拉鱼说。
霍拉鱼看了梁宝,对她说:“你们先聊着,我看看去。”他随手带上了房门。
屋里暖昧起来。
梁宝问她:“你咋不理咱了瞧,大鼻子挺长”
她不答话,只是冷笑。
梁宝又说:“你忘了吗那时我去你家,你坐在我腿上,还挣我耳朵,才几天的事。”
她红了脸说:“你少不要脸。说罢推开门,急步来到猪圈。
霍拉鱼望着她脸上的粉:“不聊一会儿”
她说:“没啥可聊的:俺过晌还上班儿。”
霍拉鱼让梁宝帮忙,把最大条也最棒的小公猪装进麻袋,把口系上。
她说:“称一称。”
霍拉鱼说:“算了吧,称啥称”她说:“不称俺不要了,俺爹说的。”霍拉鱼找来称,约了约,称杆翘得高高的,称砣直往下滑。称罢,她瞪了梁宝一眼,背起猪崽走人。梁宝偏着头,看她摇摇摆摆的臀部。霍拉鱼说:“张驴儿这闺女,腚挺大的,腚大养儿多,长大好掌箩。”两人都笑。
霍拉鱼心疼刚背走这头小猪:“妈个巴子,本来想留种,叫他看上了”
梁宝安慰他,说以后看中哪窝再留不晚。霍拉鱼说:“称不称俺不要俺爹说的”他学张驴儿闺女样儿说,“这不走形式吗让咱受这累干么”
霍拉鱼平时最怕大队和公社干部来。他们有时拉走半车糠糊,有时带去一块豆饼,更多的是来抓猪崽当时不交钱,说一声“记帐”就走人。霍拉鱼开头真记,后来才开窍。
梁宝对霍拉鱼说:“咱们也不能干瞪眼吃亏呀。他们吃肉,咱总该喝点汤吧。”
霍拉鱼说:“我倒琢磨过,咱吃啥呢吃死猪崽吗太嫩,没嚼头;吃死猪肉,一股青霉素味;豆饼花生饼,没吃头。咱总不能把饲料偷卖了或把猪杀了吃吧”
两人研究来研究会,只有卖猪一举可行。生猪存栏数上边倒是统计来统计去,但多报少报是常事,没个准数。梁宝主张匿下一头大克郎,偷空把它卖到远处。霍拉鱼不敢干,架不住梁宝三天两头蹿掇,最后他也活心了。经过一番精心策划,梁宝起个大早,把猪赶出四五十里远卖了,得款一百六十二元。开头两人核计,把钱放一块堆儿,买酒买菜用。花了几天,梁宝见霍拉鱼酒量太大,自己喝不过他,就主张把钱分了,两人各得了七十七块八毛二。尝了甜头后,两人又不断琢磨新点子,又有了几次进项,也没被别人察觉。
梁宝刚攒够一百块,叫眼镜蛇连锅端去了。梁宝问他借这么多钱干么,他唉声叹气,说自个近来倒霉透顶。原来这回进城指标工种好,他不想再号下去了。可是几天前,他所在公社、大队前头头们调走的调走,下台的下台,新头不是没交情就是不认识。“以前的功夫白下了”眼镜蛇懊恼不已。梁宝问他,这不是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吗眼镜蛇说他已偷偷观察了几天,旧头们不是因为这下去的,新头们上任当天下晚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