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红莲看向门外的目光起了杀意,“因为她吗?”
沈孟点头:“嗯。”
“我没见过比你更荒谬的人了。”
沈孟没有说话。
红莲的话里尽然是讽刺:“就因为她很多年前在路边随手救了你?你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所以屡屡出手相助?你救了她多少次?都不足以还她救你一次的恩情吗?”
“我与她的事情,不必与你说。”
“你喜欢她!你能娶她为妻吗?你难道能忘记你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满身罪恶?”
门被一双素白的手赫然推开。
沈孟一眼望过去,窗外的寒风随之灌进来,将李明卿翩翩的裙摆吹得轻轻动摇,她周遭散着s-hi冷的气息,看来在外面站了许久。
红莲颔首,取了放在桌上的短刀:“沈侯爷,你自己小心。”
黑影隐没在夜色中。
沈孟轻轻走过去,关上了门,李明卿木然地站在门边,万语千言,她却不知道要怎么问起了。
沈孟把还在烧着的药炉端下来,换成了陶瓮,语气里有几分心疼:“药也不喝就走了,浪费我们买药的钱。”
不多时,陶瓮里的水沸腾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美人面在绿松石色的茶杯中一点一点舒展开来,伴着那一抹香,暖意才渐渐将她们两个人小心包裹起来。
沈孟垂眸,从清澈莹亮的茶汤里看见她发红的眼眶,心里幽幽一叹。
“我能娶你为妻。”沈孟忽然握住李明卿的手。
那在睫上挂了许久的泪滴,落下来,落在沈孟的虎口处,碎成了许多细小的泪珠。
“等回到京城,我就向皇上上书求娶你,做我的妻子。三媒六礼,八抬大轿,你我会是世人眼中最般配的眷侣。我决不食言。”
有一滴泪珠落下来。
沈孟笑起来,眉头却微微蹙起,将那双冰冷的手捂着,呵着热气。
“云亭,你和她的话,我都听见了。”
果然。
沈孟松开她的手,退了一步:“没错,我是拘魂。”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的笑意揉满了苦涩,就像拼命想要绽放的花无论如何也没有触碰到阳光那般,在竭尽全力挣扎过后。
他选择了枯萎。
他微微咬唇,眉眼低垂,眸子里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戚:“无论我现在是谁,我过去都是个不堪的人。”
双手沾满鲜血和罪恶。
无法被洗刷,无法被冲淡,只因他曾经为百鬼夜行卖命而做过的事情。
他看见李明卿微微别过脸。
“我绝非有意欺瞒。”
他伸手握住了桌上的赤霄。
是他起了贪念,他以为竭尽全力地为沈家洗清冤屈,竭尽全力地以新的身份回到她身旁,一切都
会好起来的。
终究是他错断了。
他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随时会把危险带到她身边。
他却还以为凭着一己之力,可以解决一切。
狂妄!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狂妄,亦觉得狂妄之人如此不知好歹。
“我这样一个人,怎么配站在你身旁?”
“这就是,九年来,你从来不回来找我的原因吗?”
她压住剑鞘,自上而下看着沈孟。
“即使——我们偶然间已经重逢,你却狠心到让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一字一句,都让沈云亭五内俱焚。
“我——”
要从哪里说起呢?
窗外寒风疾疾,连房中的烛台也随之轻轻摇曳起来。
“我把控南楼,有无数次机会去了解你过去是谁,做过什么,但我觉得那些都过去了。你是拘魂又如何,你一身罪恶又如何?”
沈孟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冰冷清绝的面庞上已然无所顾忌。
“只要你身陷囹圄,我便能解你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