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咯咯一笑,伸手拍了拍兰斯肩膀,顺便将他向后又推远些:“知道了还问我。”
兰斯耸肩:“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当初在会上是我只提了监控,没想到你还真从监控之外找到了目击证人。”
“我也很庆幸。”
安澄是由衷这样想。她在会上提出的只是一个可能,可是要证明“可能”是“事实”,这中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况且这次如果没有汤燕犀,她是真的做不到。
又想到了汤燕犀……安澄歪歪头,急忙甩掉这个念头,只问兰斯:“接下来我要做证人出庭演练……只是,咱们所每次上庭前都是这么做么?”
证人出庭作证,难道不是按照法律约定,以及对神的誓言,是承诺一定是真实的么?为什么还要“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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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兰斯笑了,淡淡耸了耸肩:“陪审团是英美法系的一大创举,可是却也从诞生之日起就被诟病。陪审团代表民~意,决定判决;可是事实上12个人怎么就能代表得了民~意了?可是从人类司法制度上,还找不到比陪审团更好的制度,所以只能将这个制度继续沿用至今。”
他歪歪头:“yancy说过,法庭就是一个舞台,律师和证人都是演员,法官和陪审团是需要取悦的观众。谁能博得法官和陪审团喜欢、同情的,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
可是无论法官还是陪审团,都是凡人,他们有自己第一眼的喜恶,也有性格里不同旁人的倾向,所以要想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同情,只有将自己包装成他们喜欢的模样,上法庭拼演技。”
安澄也只能悄然叹了口气:“那鲨鱼和yancy、海伦的辩护风格呢?我总得让证人跟他们走相同的路数才行。”
“这该怎么说呢?”兰斯想了想:“什么是好演员?那一定是并不脸谱化。也就是说鲨鱼奉行的规则是上庭千变万化,不拘于什么风格,只要能帮到当事人,只要能赢,那就不拘一格、不择手段。”
安澄垂下头去:“上次哈尼公司的案子……yancy用了什么策略,竟真的能逼得哈尼这样的大公司达成庭外和解,赔了百万刀的钱?”
安澄瞟了兰斯一眼:“哈尼是大公司,拥有强大的律师团队。而咱们鲨鱼是小律所,哈尼本可以不达成庭外和解,可以上庭的,到时候他们强大的律师团队未必就没有胜算。所以我想,yancy应该是另辟蹊径才达到目的的。”
兰斯笑了,灰绿色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可是却没急着夸赞战绩。
安澄不慌不忙继续说:“我研究过相关的判例,其实形势对我们未必有利。肥胖者状告食品公司的案例已经不少,人们从最初的同情和共鸣,也渐渐开始怀疑起原告和律师的动机……纯粹求财,显然渐渐成为人们不那么欣赏的诉讼理由。”
兰斯这才点点头:“那个案子达成庭外和解,媒体没机会关注太多,律所里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不过看样子你却不同,私下里反而是用过很多功夫。”
安澄耸耸肩:“我进鲨鱼,第一个案子是马桶圈儿,第二个案子就是哈尼,我怎么可能不做足功课呢?”
兰斯低低笑了:“尽你所能猜猜cy能找到一个什么诉讼请求,既为律所赚到大笔的钱,还能迫使哈尼公司强大的律师团屈服,而且即便真的闹上法庭也能不让陪审团讨厌?”
安澄指尖绕着杯沿儿转过:“难道不是用的最简单的那个:甜食导致肥胖?”
“你说呢?”兰斯眨眼。
安澄霍地一点头:“是我错了。如果用最常规这个理由,那么咱们就没胜算。现在食品公司推动那么多科研机构展开研究,发表论文,说甜食跟肥胖症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他们的努力没白费,他们可以推出大把的专家证人来当庭驳斥。”
安澄咬着唇,抬眼娇怯地瞟着兰斯:“兰斯……你告诉我吧,我脑壳都快想破了。”
兰斯极为受用,大笑着又向前凑了凑:“……yancy用了公益的理由。”
“公益?”安澄大感意外。
打这种官司不就是为了敲一笔钱么,跟公益神马关系?
兰斯轻叹一声:“就连我也不能不服,他是鬼才——他的诉讼目标不是钱,他是呼吁法庭判食品公司跟烟草一样,也在外包装明显位置标注‘甜食可能有害健康’……”
“天!”安澄也不得不捂住嘴,压住低呼。
太狠了,汤燕犀这一并不涉及钱的公益诉求,是真的能活活掐死食品公司的啊!食品公司的甜食主要的消费人群是小孩子,试想哪个家长看到这样的警示,还会冒着让孩子健康受损的风险,给孩子买这家的甜食呢?
兰斯耸耸肩:“总之一句话,鲨鱼的精神就是:要赢,出其不意,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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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
铁门哗啦打开,汤燕犀独自一个人走进来。
琳达仿佛被铁门的声音吓了一跳,霍地抬头望过来,然后却下意识望向汤燕犀身后去。
汤燕犀向警卫点点头。警卫重新锁上大门,离开。
汤燕犀这才坐下来,隔着桌子,目光清冷的凝着琳达,缓缓说:“今天,只我一个人来。”
琳达张了张嘴,又佝偻回去,低垂下头。发丝从两边垂下来,遮盖了她的眉眼和大半张脸。
“要上庭了,我想听听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琳达惊了一下,连忙摇头。只沙哑地说了声:“我相信你的,汤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