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显然十分安全,早前景铮早就缠着宁珞说过一遍了,宁珞便挑着有趣地说了起来,从一开始的肃清西戎暴民,到破釜沉舟奇袭北周军解围;从星夜援驰阜马城,到一刀劈下北周大将鲁翼……有的是她亲眼所见,有的是景昀转述,她说得眉飞色舞,眼中满满跳动的都是骄傲的光芒。
“和北周在古焦决一死战时,景大哥被人偷袭,虽然重创了那鲁翼,后背被砍了这么长一刀,流了好多血……”宁珞比划着。
盛和帝的眼神一紧,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宁珞大吃一惊,她和景铮说的时候爱吊小孩儿胃口,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景铮那会儿都快要扑上来了,一脸紧张地追问后面到底怎么了,这下好,在圣上面前也有些忘形了。
“陛陛下……没事……很快就好了……”她有点着慌,想去拍盛和帝的后背却又不敢,只好手忙脚乱地拿起了旁边的茶水往圣上嘴边送去,“陛下快润润喉咙……”
盛和帝接了过来,嘟噜噜地喝了一大口,这才止住了咳嗽,门外田公公闻声疾步走了进来,从一个小瓷瓶中取出了一颗暗红色的药丸来,盛和帝接了过来,和着茶水吞服了下去。
鼻翼间一股浓郁的甜香味袭来,宁珞还待再看,田公公已经将瓷瓶盖好了。药丸下肚,盛和帝靠在了椅背上,闭目养息了片刻,再睁开眼来,脸色已经一切如常。
宁珞暗自心惊,呐呐地道:“陛下的病还没有全好吗?”
“好了,”盛和帝神情自若地道,“润喉丸罢了。”说着,他板下脸来沉声道,“珞儿,你可知罪?”
宁珞回过神来,立刻在他身旁跪了下来:“臣妇知罪。”
盛和帝看着她缓缓地道:“你倒是认罪认得快,说说,哪里做错了?”
“陛下留给我的奇兵,我并没有按陛下嘱托用在护卫景大哥的安危上,”宁珞脆声道,“只是陛下,景大哥说了,若是他要靠这样苟延残喘回到京师,他活着也好比是死了一般,我和景大哥感同身受,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若是景大哥不在了,我必不能独活,也谈不上和陛下覆命了,便斗胆犯下了这欺君之罪,请陛下责罚。”
她的声音朗朗,仿如珠落玉盘,一脸慨然,盛和帝笑了起来:“好了,起来吧,若是让昀儿知道我这样折腾他媳妇,是不是又得恨上我几分?”
宁珞站了起来,呐呐地道:“陛下……其实……”她忽然下定了决心,郑重地开口道,“其实景大哥心里很在意你,知道陛下病重的那一天,他整晚都没有睡好,回京后数次都想找机会单独觐见陛下,却因为以前对陛下无状迟迟不敢入宫,陛下,景大哥不会甜言蜜语,可他的心一片赤诚,掺不得半点虚假,他的心里,早已对陛下有了孺慕之思、敬仰之情。”
盛和帝怔住了,眼中露出激动之色,双手不自觉地按紧了桌面,瘦削的手背青筋暴起。
宁珞一时冲动,说出后又有点后悔,呐呐地道:“陛下,是臣妇逾矩了,适才的胡说八道,陛下就当没听见吧。”
“怕昀儿骂你吗?”盛和帝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打趣着道。
“才不会呢,”宁珞略带羞涩地道,“景大哥对我很好。”
“如此佳人,若是昀儿敢暴殄天珍,朕也不答应啊,”盛和帝笑着道,眼中却闪过一丝怅然之色,“你们俩这样,朕便放心了许多。时候不早了,朕便不多打搅你了,你去赴宴吧。”
宁珞应了一声“是”,见盛和帝面有疲色,不由得担忧地道:“陛下保重龙体。”
盛和帝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宁珞便躬身退了出去。
田公公要随侍御前,便安排了另一个御前内侍送宁珞去毓仁宫。一路上,宁珞仔细回想了一遍今日御前的对答,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懊悔自己说得太多了。
许是她被景昀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把盛和帝当成了景昀的另一个父亲,却忘了他是帝心莫测的一国之君。
杨彦为什么能在暗杀他们后还安然无恙?
尤、赵两家倒台后接下来谁是世家中的出头鸟?
盛和帝对景昀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
这一个个问题忽然便冒了出来,让宁珞有些心神不宁了起来。
穿过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不一会儿便到了东六宫的毓仁宫,宫门口看起来已经很热闹了,有大宫女在门前指引,将一众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名门贵妇往里请去。此次宫宴并未太过大张旗鼓,徐淑妃只请了各府的当家主母和有诰命的命妇,就连宁珞的母亲秦湘兰都没资格受邀。
宁珞停下了脚步,四叶见机替她整理了一下仪容,不由得有些遗憾:“夫人,你也不多戴些头面首饰的,不够珠光宝气。”
她后退一步打量了两眼,却又高兴了起来:“就算是这样,夫人也比她们好看。”
的确,宁珞今日发髻上只插了一根碧玉簪子,只是她今日穿着一身梨花白云锦八片裙,裙片上闪光碧色丝线绣着绿叶,裙摆一扬,那绿叶在阳光下跳动着光芒,和那碧玉簪子相得益彰,雅致而脱俗,就好比画意中的留白,惹人遐思。
忽然,四叶的眼神一凛,整个人好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猫,骤然警惕了起来。
宁珞怔了怔,倏地回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贵妇人,华衣珠钗,明艳逼人,正冲着她笑得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