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后来赫连长老一番话,勉强打消了她的疑虑。那长着一双精亮小眼睛的老人家,是这样说的,草原的马儿,都是要溜得好,才长得壮,草原的汉子,也是要锤炼得好,血气才能茁壮,一味地藏着掖着,反到不见得是好事。至于曦朝的那支骑兵,人数虽少,反而灵活精悍,连西凌铁骑都跑不过打不赢的兵,她还怕什么?
加之她为了表示对西凌各部族头领的信任,本就对具体的军事行动不怎么干涉,索性作了甩手掌柜,只要他们说得有理,都听之任之信之。自己乐得在内廷王帐里,与小大王作伴。
正月二十二夜,北辰大营撤了最后的防线与骑兵兵力,连夜后撤。次日凌晨,五万铁骑与八千鸾卫骑兵,整装待发,准备给北辰人最后的痛击。
夜云熙半夜从梦中惊醒,翻身起来,就叫紫衣穿衣打理,然后一路跟着,往北面边线上纵马而来,却还是来迟了点,扑了个空。撤退的,一夜之间,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追击的,也已经出发,跑得无影无踪。
站在那山坡高处,借着天晓微光,看着对面大营一片狼藉,茫茫草原一片空荡,一阵垂头丧气,双腿一软坐在雪地上,暗骂那人恨心,打起仗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不去看看她,也不等她来看看他……
一转头,却见着一骑飞奔上坡来,于她身边不远停住,那马上儿郎矫健翻身跳下马来,带着一股子清晨的锐气,大步朝她走来,她定睛一看,不是那个她正在心中嗔怪暗骂的正主,还能是谁?
她终于咂到一口惊喜的滋味,雀跃而起,扑过去,双手搂后颈,就挂在那人身上,嘤嘤呜呜,扭扭捏捏,乱钻乱蹭一气,如一只欢脱的林中小鹿子。
心里欢腾,最上却硬气,恹恹地问他:
“你怎么,还没有走?”不是已经开拔了吗?
“我在等公主。”凤玄墨将她的双手从后颈上拉了下来,觉得有些冰凉,便举到唇边一阵温暖,再固定在胸前,不要她乱动,又耐心与她解释:
“昨日派去内廷的人回来说,公主听了出征的消息,没有什么反应。我就不知,今晨公主会不会来。又想着,万一来了,见不着我,会生气的,所以,就让他们先走,反正,要赶上去,也就一两个时辰的功夫。”
昨夜是有兵士来内廷报讯,说北辰人将多余的辎重物什都弃得差不多了,已经开始全线撤退,骑兵准备今日凌晨开拔,北上追击。她心中对此事,本就有些阴沉,又觉得风玄墨越来越会摆谱了,眼看要出战,都不亲自来看看她,派个人来稍句话就了事,便对那个前来禀讯的亲兵也没什么好脸色,三言两语打发他回去了。
心里暗自发狠,除夕过后,二十几日,她就愣是没见过那木头。战事再紧,军务在忙,抽个空隙跑个十几里的路,到内廷王帐来看一眼她,也不是难事——既然他不来看她,她亦要矜持些,不能总是赶着送上门去,还自讨没趣。
等到了夜里,却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她在一边雪地红梅里,到处找他,却寻不到踪迹,找得急了,才发现那些红梅,原来是满地血迹,涌动汇流着,要将她淹没。
她于那汇流成海的鲜血中惊醒,便也顾不得谁先看谁的矜持了,一路冲过来。
本是想将这个怪梦与他细说,叮嘱他千万小心,此刻见着他一副精神勃发,却又痴痴宠她的样子,又觉得,这出征之前,讲这些好像不太吉利。俗话说,噩梦不可言,遂强压了心中不安,转了话题:
“这么多天,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她略偏了头,看着晨光中的清俊儿郎。既然临出战了,都还在盼着她来,早先为何不去内廷看她?
“那温香暖帐里,我怕见了公主,忍不住……”清晨山岗上,整装待发的大将军,说的却是夜里销魂的话,再配上一副一本正经而又痛苦不堪的神情,着实……迷死人不偿命。
夜云熙就被逗得咯咯笑起来,撅起小嘴,明知故问:
“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向公主讨那份犒赏。”除夕夜里,她掉足了他的胃口,却又一走了之,着实也是害死人不偿命。
“那你早些回来,打了胜仗的大将军,有重赏。”夜云熙笑得更欢,除夕之夜,中军帐中,是她的得意之作,还有那个托雷小大王也太给力,未经商量,居然也能与她配合得天衣无缝,真是上天送给她的小宝贝。
“那公主这次可要事先想好,要怎样犒赏我?”那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皱眉凝目,欲讨些口头承诺。
“那你想要什么犒赏?”她爽快极了,决定予取予与。
“曦京贵女……偷会情郎。”凤玄墨转头瞥了一眼远处专心看风景的紫衣丫头,才侧头过来,在那玲珑耳根处,低低地笑说。
晨光渐晓,晨辉中那个精神矍铄却是一脸暧昧的清俊儿郎,如同天边的绚烂朝阳,耀得她一阵心神荡漾,心中的阴霾也渐渐消退,仿佛时下不是肃杀的出战在即,眼前也不是苍凉的草原山岗,而是和暖春日繁华曦京,燃花卧柳处,贵女会情郎。
不由得跟着,心里一片任性放荡,脑中满是绮思艳想,对那什么曦京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