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他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
表哥,若有机会,我会酬谢你给予我的佑护与恩情。
这夜凌晨时分,在表哥的掩护下,我乔装成男子出宫,来到司马颖的府邸。
一早起身,他看见我,很是诧异。
“王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王爷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决定破釜沉舟,就算他赶我走,我也不走。
“你以为这是儿戏?”他勃然大怒,低吼,“回去!”
“我不回去!王爷,我已不是皇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只想跟着王爷,像孙瑜那样,留在你身边。”
“我叫你回去!”
“不回!”
“啪”的一声,他扬掌,掴在我脸上。
脸颊火辣辣的疼,可我不惧,“无论如何,我要跟着王爷!要我走,除非你杀了我!”
司马颖气哼哼地瞪我,最终拗不过我,带我上路。
据闻,张方劫司马衷出宫这日,司马衷不愿离开洛阳,躲在花苑的林木间,被张方的下属发现,强拉着他上车出宫。而且,张方纵容将士在宫中大肆搜略,锦帛四百万,金银珠宝百余斛,被洗劫一空。
司马衷娇惯养,从小在宫中长大,没吃过苦,更不知人间疾苦,骑马一两个时辰就嚷嚷,只能弄来一辆马车给他坐。我和孙瑜都骑马,跟在司马颖后面。
对于我的突然出现,孙瑜自然震惊极了,不过她善于掩饰,大方、贤淑地与我相处,对我极为照顾,颇为体贴。
这日在农家歇一晚,司马衷认出了我,就黏着我。
“容姐姐,这里好黑啊,朕好怕……容姐姐,朕要跟你一起睡。”他低声道,紧靠着我。
“这不是在宫中,以后要自称‘我’,不能自称‘朕’,记住了吗?”我告诫道。
“哦,记住了。”他神秘兮兮地问,“但是,为什么在宫外不能自称‘朕’?”
“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陛下。”
司马衷拼命地点头,乖乖地躺下来。
对面,孙瑜铺好褥子和棉被,温柔道:“王爷,夜深了,睡吧。”
司马颖朝她亲昵地笑,躺下来,她也躺下来,紧挨着他。
我侧躺着,冰凉的月光从窗口流淌进来,一地清霜,驱散了屋中浓重的黑暗。
孙瑜也侧躺着,面对着我,身后的司马颖睡熟了,鼻息匀长,忽然转身,将她卷入怀中,相拥而眠,宛若情深意重的夫妻。
顿时,心剧烈地痛起来。
我拼命压抑着,慌张地起身,奔到屋外,伏在树干上,伤痛难抑,泪水滚落。
越哭,越伤心,心越痛……悄声饮泣渐渐变成了呜呜大哭……
这是自找的,当初的决定,酿成了今日的伤痛。
往后,这样的情形不会少,我要承受的,也许比这还要令人难以承受,我必须忍,必须坚持。
不知哭了多久,心中好过一点了,我正想回屋,却看见前面站着一人。
夜风萧萧,枝影凌乱,月色凄迷,他的衣袍在风中乱舞,面容隐在昏暗的夜色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我立即擦擦脸,思忖着,司马颖不是睡着了吗?为什么跟着我出来?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哭什么?”他朝我走来,语声冷淡如水。
“没什么,我想母亲而已……”
“受不了,还是尽早回洛阳吧。”
“王爷不必激我,我不会回去!”我能否觉得,他跟我出来,是关心我?
司马颖不再开口,望着远方广袤的苍穹,愣愣出神。
清冷的月辉洒在他的脸上,使得他完美的侧脸犹如鬼斧神工,俊美如铸,无可匹敌。
前不久,大晋天下兵力最强的两个军事藩镇是邺城和长安,司马颖经营邺城多年,深得民心,兵多将广。可是,一步错满盘皆落索,成也邺城、败也邺城,他抵挡不住司马腾、王浚等人的联军,失去良机召集旧部逃出,到最后只剩数十骑跟着他。
他的兵马散了,他失去了邺城,失去了问鼎帝位的资格与力量。他最辉煌、达到顶峰的时候,也就是他的人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峰会路转,急剧转折。
回京,离京,从八月到十一月,这两三个月,他比以往沉默了,总是望着远处出神,眉宇凝重,眸光沉沉。以往的意气风发、胸有成竹,在他身上难以寻觅,但我相信,以他的才思智谋、深谋远虑,他会东山再起。
我从身后抱着他,靠在他的肩头,希望能给他一点温暖,也给自己一点温暖。
“王爷,总会有转机的。”
司马颖没有说话,任由我抱着。
地上的枝影狂乱地飞舞,相缠一,缱绻一世。
……
司马衷、司马颖和与豫章王司马炽来到长安,大晋就变成两个京都,长安,洛阳,成为西台、东台,东台也称为留台,几个官员在留台留守。
不知为什么,洛阳传来消息,十一月初七,留守洛阳的朝臣,复我皇后尊位。
我猜想,许是碧涵从中搞鬼。
抵达长安,司马颙率官属步骑三万人至霸上,隆重地迎接了司马衷等一行人,并为我们做了妥善的安置。
为了便于控制,一帝二王都住在征西将军府,以此为陛下在洛阳的行宫,我和孙瑜自然也住在这里。在司马颙的地盘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走到哪里,好像都有一双眼睛盯着。
司马衷还是个孩子,疯玩了三日,依然兴致不减,整日闹着玩,司马颙只好派人陪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