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端礼的大手搭在儿子的肩上,他回道:“你是我陈端礼的儿子。”
无论有着什么样的模样,他都是他的儿子,是他与绫娘最珍爱的宝贝。
陈郁眼眶渗出泪水,他声音约略带哭腔:“我会一直这样子吗?”哪怕他不去看,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大像个人,他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妖,祖母责骂的妖物。
陈端礼笃定地说:“不会,孩儿过几日会恢复原有的样貌。”
陈郁蜷曲的身子颤动,用手去捂住自己的脸,他是如此害怕再变不回原来的样子,浑身战栗。
“郁儿记不记得,多年前,爹带你回国,你落进海里,被救上来后,也是这个样子?”陈端礼贴着被,压低声音在儿子耳边诉说。
那一次落海被救,陈郁高烧数日后才苏醒,苏醒后,他记不得自己落海的事,哪怕他经常发噩梦,可他并不记得。
那年,当陈郁苏醒时,他的鲛态已经消失,也因此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今落入化鲤池,他遭遇几乎相同的事,现出了鲛态,他是否能忆起往事?
陈郁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是的,他落海后,就跟现在一样身上有鳞片,后来他就又变回人样。
“爹,我这次也会变回来是吗?我不喜欢这个样子。”陈郁的手臂蹭过被褥,传来的感觉很陌生,哪怕知道会变回去,他内心仍是抗拒自己现在的模样。
“会的,郁儿别怕……”陈端礼轻声安抚,隔着被子轻拍孩子的背,如同多年前,陈郁落海后,连连做噩梦那般。
屋中两人的对话声很轻,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陈繁和赵由晟都悄无声息地挨靠过来,两人同样在侧耳倾听,虽说听得不仔细,但能听见只言片语,再加之揣测,不难知道交谈的内容。
在悄悄倾听的过程里,陈繁不时瞪向赵由晟,示意他走开,但是对方压根不想挪位。
陈繁不清楚赵由晟知道多少,陈郁落池后是他所救,想来该看见的也看见了,但这是他们陈家的事,他不乐意外人参与。
此时,看着赵由晟那张淡定的脸,陈繁觉得他怕是什么都知道,外头传陈郁是鲛女之子,也传了许多年,赵由晟肯定有耳闻。
“还不走,要听到什么时候?”陈繁低语,撵赵由晟,陈家的事,与他姓赵的无关。
赵由晟换了个姿势,他背靠舱身,两条大长腿笔挺,双手抱胸,他回道:“怎得,船还没靠岸,陈大想赶我下水不成?”
陈繁以前最看不惯他桀骜欠教训的模样,但此时拿他没奈何,反唇相讥:“偷听得许多,赵大郎做何感想?”
“我心疼。”
赵由晟的话让陈繁明显懵了下,等他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对方却早已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由晟:别哭,我心疼。
陈繁:来人,扔他下船!
第23章 关禁闭的阿剩
船靠岸,陈端礼让仆人回去,唤轿夫抬顶轿子过来,给陈郁乘坐。
渡口人来人往,热闹喧哗,赵由晟立在船头,看起来沉寂,若有所思。
“由晟,我听大繁说你手臂受伤,伤得怎样?”
陈端礼出舱,见赵由晟还没回家,看他垂放下来的左臂,袖子上没血迹,就怕打伤了骨头。陈端礼从陈繁那儿听说由晟的手臂被秦大打伤,当然也听说了由晟帮陈郁教训秦氏兄弟,秦二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秦大被打晕的事。
赵由晟抬动手臂,示意无妨,他说:“现下已经不疼,皮r_ou_伤。”
“要赶紧找大夫医治,不能耽误。”看他说得云淡风轻,大概伤得不重,但陈端礼仍是叮嘱。
“稍后便去。”赵由晟暂时不打算下船。
他神情寡淡,他的许多表现都和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符,可要说不符,他又少年意气,把秦氏兄弟打伤。
“打伤秦家兄弟前,由晟想过后面的事吗?”
外头传赵由晟是个爱惹事好打架的人,陈端礼知他性情不是那么鲁莽,今日他当众打伤秦氏兄弟,渡口无数人无数双眼都看见,这回却真是鲁莽大意。
赵由晟回:“想过。”
“秦家人怕是会去宗学那儿告状。”陈端礼为他担心,纵使是宗子,众目睽睽下亲手将人打伤,也会受惩罚,严重的甚至再不能在宗学就读。
赵由晟回得平静:“我屡犯学规,大概要关几天禁闭吧。”
他清楚后果,在动手前就已经知道。
“宗学教授若是盘问事情原由,我可以亲往作证。”陈端礼能帮赵由晟说说情,如果事情真得严重到被退学的话。
“我的事是小事。”赵由晟望向船舱的方向,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陈端礼知他指的是陈郁,基于赵由晟下水救了陈郁,理应见到陈郁鲛态,陈端礼也没必要瞒他,他道:“郁儿,过几天会自行恢复。”
“由晟,此事关系他一生,务必保密。”陈端礼的声音不大,带着恳请。
赵由晟回:“陈纲首放心,晚辈不会外传。”
陈端礼相信赵由晟不会外传,从他救起陈郁,将他裹得严实可知。陈郁还小,一生将会结识许多人,结交不少朋友,然而眼前这人,必是他儿子肝胆相照之人。
在许多事上,陈端礼有预见,但他肯定想不到,这人将会是他儿子相伴一生的人。
前方,一辆轿子匆匆抬来,那是接陈郁的轿子,戚适昌手扶轿杆,跟轿夫一起奔跑,很殷勤。
陈端礼回船舱,很快抱出陈郁,陈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