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苦笑,海棠似的脸上有泪划过。“父亲说过,你担着不能为人所知的大事,便担着青阳傅氏的荣光与风骨,所以我得护好你,不能轻易叫人发现我与你长得像。”
“你也许不信,在孟家,除了我的夫君,连我亲生的孩儿们也没见过我的正脸。”对,她成亲多年,育有两子一女,自孩子晓事起,她便未在他们面前摘过面纱。
“我自幼在父亲跟前应承下的事,我做到了。哪怕我甚至不知是为何事在护你,若你一日不对我说你已安然,你已无患,我便会将这事做到底。也许微不足道,但我会尽全力。”
“只是,站在你那头,大约总以为,我俩之间,被送出的那一个,便是被舍弃的。你却一定不知,被留下的这一个,将怎样小心胆颤过完这一生。”
傅云薇与傅攸宁,本该是这世上最最亲近的两个人,她们该是世上另一个自己。
可她们因了不同的际遇,便各有各的怨气,各有各的不易。
谁,又不比谁难呢?
“母亲将傅维真送去千里之外的靖安书院,她自个儿却留下独自守着那偌大的祖宅,你道是为何?”
“因为你回京了。母亲怕终有一日你所行之事会惹祸上身,她愿与你共担。”
“据说,傅维真将来亦会走上与你同样的路。我虽不知那是怎样的一条路,但我记得父亲说过,那是老世家的良心。”
“你以为,母亲为何忽然求到靖遥兄长面前,执意要了结你的婚事?因为有人说,若借你成亲之机,你的师门顺势将你撤出帝京,才是最不致引人疑窦的上策。”
“可是,梁锦棠是不会随你离开帝京的,所以,他绝不是恰当的人选,”傅云薇哽咽了,“傅攸宁,母亲她,终究更愿你好好活着。”
“傅云薇,我与你之间,有一个能好好活着,就足够了。”傅攸宁走过去,轻轻拭掉她面上的泪,看着这张与自己相似、却又比自己顾盼生辉的脸,温柔地笑了。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33.第三十五章
今夜说了许多话,仿佛一切都说清楚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傅攸宁压下心中乱成麻的千头万绪,对泪眼迷蒙的傅云薇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必你送,我自个儿来得,自然也能自个儿回去。”傅云薇心内有些别扭,实在也是不知该与傅攸宁如何相处。
傅攸宁指指窗外夜色,长叹一口气:“这位大姐,此刻已是子时,宵禁早已开始。你指着明日你夫君孟无怠亲自到绣衣卫诏狱领人?”
“那会……给你惹麻烦吗?”明明是贴心的话,说出来总觉着难。
傅攸宁笑笑,领着她往外走话,也别露脸,我自不会有麻烦。”
早上她才看过本月巡夜的安排,记得今夜是程正则领巡夜小队,届时只说是线人,想来程正则也不会为难她。
“哎,你怎么来的?”傅攸宁平日在各种小节上脑子总是慢半拍。
傅云薇理了理自己的浅露帷帽,暗暗撇嘴:“我打府里乘了马车来,在路口就下了,叫他在南城门外等我。”
若直接将傅家的素青锦马车大剌剌停在傅攸宁小院门口,那她这么多年藏头藏尾的日子就算白过了。
“看来我只好陪你走到城门外了,”傅攸宁回头看看她,“打这儿走到南城门你还成吧?”
傅云薇立时就明白她的意思,抱怨啐道:“你少瞧不起人,青阳傅氏可没有走不了路的女儿!”其实她自嫁人后,素日里也是坐马车多些,但不知怎的,心下就是不愿被傅攸宁瞧不起。
两人便一路行出,向南城门外去。
银月高悬,夜色沉静。
傅攸宁真是个脑子慢的,走着走着忽然又讶异地偏头看向傅云薇:“不对啊,孟府在北城吧?”
傅云薇在浅露帷帽里翻了个白眼:“我同夫君说过,今日回家陪母亲,就在母亲那里过夜。”所以她本就是要回傅府祖宅的,自然是走南门。
“我就说那孟无怠怎的这样心大,任你半夜在外头瞎晃荡也不差人找找。”
“我哪有瞎晃荡,若不是为着你的事,你当我爱跑这一趟啊?”
傅攸宁听着她似讽似怨的软软语调,莫名想笑。
她与傅云薇啊,打小也不养在一处,从无机会像别家姐妹那般,穿同样的衣裙,读同样的书,打打闹闹吵架斗嘴。
性情不同,人生路径也迥异,不知对方喜好,不明对方志趣……若是寻常相识,怕是连朋友也做不成的。
她俩,其实都不知该如何同对方相处吧。
“孟无怠他……”傅攸宁想问,他待你好不好?却还是又将话忍了回去。
便是不好,她也不能上门去揪着对方衣领理直气壮地讲一句,“好生待我姐姐否则我打断你狗腿”。
傅云薇倒像是明白她想问什么,便将话接了下去:“他待我很好,孟府中公婆、叔伯、姑妯也都不是难处的,三个孩儿还懂事,就是最小的那个姑娘被惯得皮了些……”
说着说着,傅云薇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才想到,自己虽羡慕傅攸宁天高海阔的人生,可这样寻常女子的大宅生活,于多年独自飘零在外的傅攸宁来说,又未必不是遗憾。
傅攸宁见她踌躇,便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笑道:“你我之间这宿怨,说到底也没个对错。总之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不易,各有各的意难平。实在也没法像一对闺中好姐妹似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