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士让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就好。”
“祁老师,我不想再当这个代课老师了。”
“那怎么能行呢,那些孩子还等着你去上课呢。”
“我不想在别人的怜悯下过日子,即使再去上课,我也不会再要那代课费了,我一想起它就脸红。”
“关于这事,王博士都给我们说了,我们都觉得这没啥丢人的,他愿意帮你就让他帮呗,又不是你强迫他的。再说了,你也付出了劳动,那代课费也是你该得的。”
光线越来越暗淡,我和祁老师的角色也渐渐转换着,由她担心我变为我为她担心起来,我担心夜黑路不好走,我催着她回家。她临走时还一再劝我,让我明天一定还去学校上课。我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说:“您放心走吧。”不过,第二天,在去学校之前,我还是犹豫一阵子。王博士不放心我,还是向我做了很多解释,并反复为我权衡当不当代课老师的利害关系,他说,就是不为那九块钱的代课费,单说为了考函授大学,我也应该留在学校当代课老师,让我看来,他的解释简直就像检讨,而他对我的关心劲又像兄长。
从我知道这件事后,我一直在犹豫当不当代课老师,后来,村里发生的两件事彻底让我拿定了主意。一是徐大伯家的事,徐大伯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出去打工了,留下一个两岁多的孙子跟着他们,徐大伯出去赶会的时候,他老婆只顾打麻将了,忘了管孙子,结果,孙子掉到水坑里淹死了,徐大伯回到家后痛不欲生,同时,又极度的害怕,他觉得没法向儿子和儿媳妇交差,就用斧头先把老婆敲死,然后,自己又服农药自杀。二是吴奶奶家的事,儿子和儿媳妇也出去打工了,留下一个半岁的孙女跟着她,吴奶奶身体不太好,不常出门,邻居们几天没见她,都没在意,但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邻居们看她家的门没开过,就产生了怀疑,当邻居们到她家时,吴奶奶已经死在地上,她孙女在她怀里躺着,但是,也没气了。两家死了五口人,死的都那么惨,还都是因为出去打工造成的。我觉得我们农村这些留守儿童太缺少呵护了,于是,我有个想办幼儿园的念头,我觉得我当个老师实在有点欠缺,但是,让我照顾那些留守儿童,还是绰绰有余。这样一来,既照顾了那些留守儿童,我还能从各家收点钱或粮食。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给王博士,他非常支持我,他还说了学前教育也是非常重要的教育等一大套理论,还给我推荐一些参考书,他和其他老师商量后,还给我腾出来一间教室。从理论上,我弄不懂学前教育有多重要,我只看到现实的情况太惨烈,我只是不想让这样的悲剧再重演。但是,当一切准备就绪,生源却成了问题,家家都不愿意把留守儿童送到我这儿,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的借口也繁多,多数都说家里没多余的钱,粮食也紧张。但是,我从侧面听说,他们都认为我是个克星,恐怕我把他们家的孩子克死了。我听说后气得两天没吃饭,我由同情他们转为恨他们,甚至,诅咒他们,这些人真是愚昧至极,像这样的人,都活该受穷,家里活该出事。王博士让我不要着急,要慢慢给他们做工作,我说:“我想通了,给饿着肚子的人谈啥都白搭,我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我不办这个幼儿园了,我也不当代课老师了,我想自己搞点副业,先挣钱点再说。”王博士劝我不要意气用事,我说:“我是认真的,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钱,有了钱才能干其它的事,没钱说啥都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