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天空的调色板,向他的车飞翔而来。杨自道还没有伸头招呼,副驾座的门就被拉开,一条浅灰色的牛仔铅笔裤,连着一只灰蓝相拼的球鞋,就踏了进来。和半个月前判若两人,黄背心、蓝毛衣、灰色的手袋、浅橙色的太阳镜。一张绚丽朝气的脸,充满神佑的光辉。杨自道几乎不能直视。那个夜晚是黑白色的,今天才看见彩色生动的真相。
是紫金医疗服务中心吗?杨自道开始掉头。
对呀。女孩看着杨自道——咦,你变啦!
开着车,杨自道能感到她在夸张地端详他,随即,一声叹息:那天晚上我觉得你简直帅呆了,很非凡的老头。那个冷淡的表情、白色的头发,简直太酷了,怎么太阳底下,你就变得这么平凡普通啊!要不是你和你老婆打架的血痕还在,我都认不出是同一个人呐!
的哥杨自道被她批得有点不自在。但是,毕竟是萍水相逢,在见多识广的的哥眼里,太阳底下本来就没有多少值得动真气的事。所以,杨自道笑笑,真对不起。是我的错。
女孩hihi——hi——hi——故作阴险地长笑着,笑得很夸张,她似乎以发出这样奇怪的笑声为乐。杨自道猜她十六七岁,后来才知道,她确实有二十岁。和一般女人不同,她言行表情夸张,以震撼你为乐。她把夸张演绎成了一种独特的表达方式。
一路驶去,两个人,渐趋默契。没想到,刚进紫金大道,一只流浪狗从斜刺里狂奔出来,杨自道紧急刹车,他刹住了,但是,后面的一辆黑色蓝鸟却咚地撞了上来。杨自道扭头一看:后车的仪表台上面,扔着一个醒目警帽。麻烦大了。
女孩也反应很快:追尾,是他的错!全责!
杨自道边摸找手机边对女孩说,要扯上老半天。你换车走吧,不收你车费了。女孩还没有开口,蓝鸟司机咣地拉开杨自道的车门,一大脚就踹了进来。女孩尖叫。杨自道手机被踹掉,他发懵着跳了出来。事实上,对方也正要把他拖出来。所以,他一出车子,蓝鸟司机和另一个同伴,就劈头盖脸地踢打过来:操你妈!你开!开什么烂车你开!碰瓷碰到老子头上!你他妈的坑新手坑惯了!
围观人一下就多了起来。的哥被踹得出手抵挡。蓝鸟司机不知怎么撞到车身。我操你妈!你再来!的哥杨自道再次被踹得跪跌在地。
年轻的女乘客怯生生的,迟迟疑疑地站到了他们中间。
的哥杨自道有点吃惊,因为她一脸严重的惊疑和羞怯,和刚才一路的顽劣饶舌、以及冷静的事故判断,完全判若两人,就像戴了个神奇面具,怎么看都透着滑稽。她站到了他们正中间,很难为情地张开手臂,又把胳膊无措地放下,……嗳……别打了吧……她一只手捂搓着耳朵,……嗳……那个,叔叔,这个师傅是躲避一条流浪狗,你才追尾了,要是保持安全距离就不会碰到了……我还要赶看病呢,……算了吧,叔叔,好不好……
杨自道忽然想笑,这样大打出手的时刻,她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游戏心情。女孩越是庄重严肃,杨自道越是觉得滑稽逗趣。可是,围观的人完全被她害羞又认真的陈述迷住,大家都正气十足地嚷起来,喂,自己追尾,你们还打什么人哪?!有人说,已经报警了,真是,违章还敢欺负人。警察马上就到啦!
我就是警察!蓝鸟司机大吼一声,一指汽车。杨自道知道他是指警帽,蓝鸟说,我操!耽误公务惟你们是问!
围观人哄堂大笑起来。女孩巴眨着天真的眼睛,……叔叔,算了吧?我哥也是警察,我知道警察很累的。要不然,那个……嗳嗳……你们赔师傅两百五补漆就算了吧?交警来了,肯定不止喔,还要扣分吧……
众人说,两百五?太少!调个漆都不止两百!
众人说,绝对要扣分!除非警察黑!
杨自道退开去,再看了两车相撞的位置。一个碗大的凹陷,漆脱落面积更大些,两百确实不够,但人家来头大,出租车贱,一些固定的小维修店便宜价便宜修,再说,只要没有大碍,没有一个的哥会一磕碰就去修的,等多了伤疤一起去更省些。
在看热闹人的谴责和起哄中,那个同伴从皮夹里抽出三百元,扔向杨自道,拉起蓝鸟司机就走了。女孩帮杨自道捡起了钱,大喜,说,喂,一起去医院啊!
两人进了的士,杨自道发动汽车。你怎么这么怕警察?女孩子第一次语气正常地说话。
杨自道笑着,是啊,我胆子小。
他们踹你那几脚,很重呢。
还好吧。谢谢你。你哥真是警察啊。
当然,一个很棒的警察!眼睛特毒,好人坏人,一看一个准!不过,他和他那帮神探同学,都很低调的,绝不是刚才那两个白痴的张狂样子。我哥很儒雅。真的。
的哥杨自道笑,谢谢你。快到了。今天耽误你的事了,车费就免了。
嘿——你好乖喔!好吧,完了接我,一起算,我还要坐你的车回家!
二
尾巴拿着补网的小梭子,站在鱼排的朝阳中。她要帮老陈补一个她昨天看到的渔网破洞,因为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岛去海星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作业是,小朋友周末要帮大人做一件事。
多云的天,却异常的明亮,没有风,每家鱼排上的发电风叶都不怎么转动。海平面像菠萝块一样一方方地轻轻晃动,二三十只白鹭整齐地站在阿鼎家的鱼排网箱那里。圭母家鱼排上有两只大狗,很卖力地追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