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骤然暴喝了一声,“当初?当初要不是你那媳妇自作主张去认下了同那人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会有今日牵连?若是当初就一口咬定决没有差使来,哪至于一再受疑?事到今日再来否认,你以为那些人还会信么?”
“我早就劝过你,你那媳妇来历不明叫你早作打算,偏偏你不听。现在可好了!那些人正设好了罪名等着发落我们方家上下呢!”
“……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么多年了还在搜寻?!”
“重青啊——”老东西重重的叹了口气,“事关江山社稷,岂是我们方家能承受得了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谁又知道呢?爹只问你一句话,是不是真的想要将方家满门都陪着你承担这事的后果?”
尤氏听见江山社稷这四个字,当时浑然一震,只觉自己是听见了什么紧要事情,又特意将整个身子都趴到了薄薄的木隔上去听。
“那爹是想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离开方家,再不是方家人!我方家栖居江南小城本不会同那人牵扯上什么关系,一切都源于你执意不肯休的媳妇。她惹出来的祸事,她一人填补不了,只能你去补救!于我方家不能有半丝干系!你若还体恤你娘生你养你的恩情,就不该连累大家。” ……
将深刻在记忆中的那事情缓缓吐出,尤氏抬手将垂在眼前的头发朝着两侧拨了拨,“怎么样?”
寻仙听后只觉得她并未将整个事情完全吐露,好像半遮半掩故意藏了些。她定定的看着已然恢复了几分神采的尤氏,桃花瓣一样的薄唇轻轻动下,“照你这样说,是老太爷早就不满爹,为何还要继续让我们住在方家,表面看起来平安无事,甚至……甚至到如今方家上下都没几个人知晓?”
尤氏“嗤”的笑了一声,眉梢扬了扬,透出几分鄙薄讥嘲,“这就要去问老不死了。”
寻仙深吸了口气,不再同她纠缠,低声道:“你若真是想出去,外头那婆子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她曾经是姨太太身边的人,肯定也早已经摸透了她的心思。”
尤氏不吱声,皱了眉头想了片刻,继而又咧嘴一笑,“四小姐也是个明白人。”
“不过……现今老太爷下头最得力是二伯,可二伯无子嗣,剩下就是四叔五叔。老太爷对四叔是什么态度,姨太太肯定清楚,就算后头四太太一索得男也未必能为四房在老太爷心中挣得多大席位。那就只剩下五叔了……”寻仙将方家如今的形势稍作剖析,她略敛着长睫,叫人看不清她眼眸深处的变化。“姨太太如今倒不妨将心思多花些在五叔身上。”
尤氏一横眼,“你是觉得再不可能翻身了?”
寻仙没有理会她这话,反而继续道:“老太爷这趟回来好像大不如前,听说……那烟膏外来的东西,最能掉精气神,实则内里亏损会越来越严重。”
尤氏转眼一想,原先老东西出去的时候才刚生了场大病将死未死的,她还奇怪怎么回来后就这样精神奕奕了。呵……原来是这样。她再一琢磨,就想明白了方寻仙话里头的深意。只等她儿子日后接管了方家,那她哪还会被关在这一辈子!
就在方寻仙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尤氏忽然开口:“等一下。”她扶着桌面站了起来,“想了想,我们之间的确不该这样针锋相对,妍姐儿好端端的却死在祠堂,怕也是老太婆搞得鬼。你既然这么知趣,不妨我也再告诉你一件事。”
寻仙稍稍停下脚步。
尤氏道:“那日,我还听见老家伙盛怒之下说你并非方家骨血。”她大有深意的看着寻仙,“我猜……同他们口中所说的谋逆之人脱不开关系。”
寻仙心道她果真不肯彻底说明白,只是今日所知的这些已叫自己明白,所有的一切和那柏老王爷脱不开关系。怪不得,穆舟会说只有缄王先了结了那案子才能徐徐图后头的事。
——
再说那白景从淹月庵回了方府,走到学舍前忽然停驻了脚步。他左右看了圈,空空如也。这才又朝着自己屋舍的方向去,只是步子已经比先前刻意放缓了许多。
那屋子前有一小片苗圃,侧旁摆放了一套石桌椅。
白景在那石凳上坐了下来,伸手去怀中摩挲着一物,指尖触及到上头的温热,忍不住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心中又暗暗想起了先前在淹月庵看到那位方家四小姐,果真是姿容过人。倘若……倘若他能虏获了芳心,成了方家赘婿,岂不是这世间最大幸事。
白景尤觉不过瘾,指尖一勾将怀中叠着的那块粉色香巾拈了出来。那香巾的一角秀了一段梨花枝,上头用银白丝线绣了三四朵梨花,几片翠色的小叶缀在其中。白景将香巾展在面前,凑了上去凑了凑残留的温软香气,登时觉得半个身子都酥麻了。
也不知坐了多长时间,身后传来脚步身。白景立即转过身去,见来人正是住在他隔壁的穆舟,立即站起身迎了前去。“穆兄,你回来了?”
穆舟朝着他点了下头。
白景立即将那香巾抖落出来,献宝似的说道:“你瞧瞧我这锦帕如何?”不待穆舟言语,他就自顾自的接着道:“这是我今日去淹月庵的时候,佳人所赠!”
穆舟倏然一笑,“淹月庵?”
“正是!”白景面上尽是得意之色,宛若沉醉在里头,“谁曾想这佛门清净地也能得来这样一段稀奇的姻缘。”他原是一个面目白净之人,现如今却是红粉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