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自己的床上,把身子整个埋在被窝里头,忍声哭泣。她整整哭了两个小时才缓过气来,可是那两个人,谁也没有发觉,谁也没有去看她。
一直到现在,祝明堂和田梅梅都不知道,那天,在他们的独生女儿祝安游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小小的祝安游,只有在笔端上,将那些心情秘密地向笔友倾诉,才寻得了一些安慰。
而那天之后,祝安游有整整三个月,都偷偷在自己的兜里揣着一把锋利的小折刀。照样的,这件事那两个人谁也不知道。
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结婚。
更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期望她会像他们一样,相个亲算个账就躺一起过日子?
此刻想来,忽觉简直不如叫她去死。
还好,这一回,祝安游待在家的这两个半天里,田梅梅始终没有跟她提什么相亲的事。许是在回避结婚离婚之类的话题,以免挑起什么恼意。
第二天午饭一过,祝安游就提起包回明城了。
“多吃点东西啊,我总觉得你又减了点。”田梅梅搓着手在门口嘱咐。
“放心吧,我从来不减肥”,祝安游轻轻拍了拍田梅梅的臂膀,又看看祝明堂,“洗衣机有什么好挑的,我回头在网上弄一台,保准满意,到时候会直接寄给你们。”
“还是我们自己去买吧。”祝明堂忙说。
祝安游已经走到楼道口,身子直直的,头也不回:“哎呀,又不贵。我走啦,过些天再回来。”
“带伞了吧?”田梅梅走了几步,伸长脖子大声追问。
“带啦——”,楼道里传来祝安游清亮的声音。
天阴着脸,似乎有一场雷雨要来,但却迟迟不见动静。
去往车站的地铁里,祝安游又接到了那猎头的电话。
“既然祝小姐还没考虑好,那么,以后如果有什么想法,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是说真的,不是客气话。”那女声说。
祝安游想了想,还是好奇着开口问:“纪录片大多并不赚钱,他们开的工资却不低,真的能维持吗?”
对方笑起来:“能,他们有投资人,你想详细了解吗?我可以细细跟你说。”
“不用了”,祝安游一笑,“嗯,谢谢,再见。”
他们想办法找到祝安游,是因为大学时候,她做过的一支小片子。拍的是盲人的日常生活。其实在她自己看来,那片做的并不怎么好,但却被对方说“很鲜活”。
地铁到站了。祝安游夹在杂乱的人群之中,踏过轨道的缝隙。
地铁外的风拂过衣襟。她心中忽感一片戚然。
说起来,祝安游拍那支片子的事,跟石新雨,还有那么点儿关系。
那是祝安游在湖城的第一年,十二月。
那时候,到了年底,报社的实习工作也比平常忙了一些,但祝安游忽然动心思,想了一个毕业作品的主题,便抽时间动手去拍。
原本,这只是一件极普通的事情,但谁知,却让她惹上了危险。
她想办法拍了各种各样的盲人,年轻人,老人,天生的,意外的,待在家的,在养老院的,推拿诊所的,算命的,卖艺的,常去教堂的,还有街头乞讨的,等等。虽然吃了不少闭门羹,但大多都得到了顺利的合作,有一两个还非常喜欢她。
然而就在她跟拍一位乞讨盲人的时候,那一晚,竟意外地拍到了一个地下黑手。从她观察到的情况判断起来,那应该是个利用女人和小孩来乞讨行骗的男人。他是不是还有帮手,就不清楚了。
重点是,祝安游强烈地感到,自己也同时被那个男人发现了。
那是在陪盲乞回家后的小街巷里,冬日晚上,十分冷僻。祝安游全身警觉地走着,挎包里装着她的dv机。身后十几米的地方,有可疑的脚步声,时快,时慢。
她知道,因为自己拿着dv的样子被瞧见了,所以对方很可能怀疑她是故意的,或是在调查什么。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他并不想对她如何,只是要拿走她的dv。
但是祝安游不想这么罢休。再说,里头还有她辛苦拍下的素材,可不想丢。
拐了两个弯,祝安游一闪身,进了口子上那一家小吃店。但店子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打烊了。
打电话给在一起实习的孙笑笑,但那家伙不知死哪去了,打不通。
而就在祝安游进店不久,就有一个黑壮的矮个男人也跟了进去,在店门附近的凳子上重重一坐,眼睛还不时地瞟她几下。
就是他吗?看衣服和身形,似乎就是拍着的那人!只是,方才情急,没有记清那人的容貌,无法判别。
祝安游一阵胆战心惊。
她慢吞吞地嚼着冒热气的面条,一时计算不出,接下来该怎么走。向报社上级求助?若是劝她丢下dv怎么办?
石新雨就是那个时候给她打了电话。
“明天晚上七点,有时间排练吗?”电话一接通,他就开口问,嗓子沉亮。
学期末,雷雨乐队的人都忙,所以不怎么排练,但在年底的校园晚会上,有一个小节目,他们虽熟练,偶尔也要做做准备。
祝安游心神一转,清亮着声音:“我现在才吃呢,哥,你吃了吗?”
“哥?我石新雨。”电话那头些许惊诧。
“我啊,就是在外面随便拍点东西,可能做毕业作品用,哎,放心,拍的都是些普通人,哪会有什么危险。”祝安游强作镇静地说。
石新雨立即反应,并放低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