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尽快与欧热妮完婚。只要他的准岳丈腾格拉尔还在议会里,就算波尚公布了一切,巴黎社交圈迟早会重新接纳他。当然,这会连累到那个无辜的姑娘,但这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不过这种行为显然惹怒了欧热妮的另一位追求者。他为她读诗,卡瓦尔康蒂就为她唱意大利的民歌。欧热妮对阿尔贝一惯地冷淡,而在那个意大利人唱歌时,她却积极地为他伴奏,就连她家那个没地位的朋友罗茜也帮着那个外人。这样的状况没持续多久,阿尔贝就气得离开了房间。
事实上,欧热妮只是无法忍受阿尔贝读十四行诗时矫揉造作的的腔调,那完全毁了莎士比亚想表达的情感,而万帕也只不过是默契地解救她罢了。因此,等阿尔贝一走,欧热妮就把那本珍藏的十四行诗赠给万帕,以示感谢。
但这点挫折不会让阿尔贝退缩。接下来,他又把目标转向了腾格拉尔,没想到遭受了同样的冷遇。
“听呐”,腾格拉尔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女儿和万帕说道,“王子真是一位出色的歌唱家,他们两个配起来非常妙!”
这回阿尔贝忍无可忍了,毕竟在他看来,自己是高贵的马尔塞夫伯爵之子,而腾格拉尔只是一个男爵。他肯奉承腾格拉尔,对方就该无比感激了。
离开男爵家时,阿尔贝眼中的怒火有如燃烧的炽铁。若是能堵住波尚的嘴,他才不用去费心思讨好这些他向来看不起的人。可该怎么办呢?毕竟波尚并不是贝尔图乔,威胁一下就能让他按自己的意志行事。
阿尔贝微微眯起了眼睛。撕下了贵族的伪装,他就是当年那个在科西嘉岛长大的痞子,在巴黎社交圈中,也只有欧热妮看清了他的本质。他很快想到一种一劳永逸的办法。
俗话说,死人的嘴永远比活人的更可靠!
当一个人被心中的魔鬼引向歧途时,另一个人却为了摆脱它的控制,在圣歌中走向了教堂的告解室。他特地把时间选在了九点四十五,离神父下班只差一刻钟。这个点不会再有其他人来忏悔,没有人会看到他。
此时值班的神父是布沙尼。其实他只是在另一位神父有事不在时,才临时代替他的工作。虽然他每次都是程式化地完成告解圣事的仪式,并要求来人对所告的罪痛悔并定改,但听多了忏悔之后,布沙尼反而渐渐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令他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的声音出奇地好听,她来这里是为了忏悔对密友隐秘的爱。布沙尼深知她的这种爱在教义中是一项罪过,但也许因为他不是真正的神父,他并没有指责她,要求她悔过,而是耐心地开解了她。
而此时的这个忏悔者似乎比那个姑娘更难启齿,他等了很久,对方都没有说话。布沙尼没有提醒,只是静静地等待。
许久的沉默之后,窗外的人终于开口了,“神父,请宽恕我在思想、语言和行为上所犯下的过错,我向全能的天主和您忏悔,我已经有八年没有忏悔了。”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不像是什么恶徒。
“愿意告诉我你的罪恶吗?”布沙尼问。
回答他的是又一阵沉默。光线很暗,又隔着带网格的窗子,他看不清外面的人长什么样,只隐约看到对方戴着一个单边眼镜。
“您是学者?”布沙尼问,“或者是医生?”
“我是医生”,对方的语气中带着讶异。
“哦,别奇怪,我注意到了你的眼镜”,布沙尼继续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来这里是为跟职业有关的事吧。是关于某个病人吗?”
“不是。”
“那你要说的是哪类事情呢?”
“我在八年前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
“为什么现在才来忏悔呢?”
“因为现在...报应来了...”
布沙尼微微叹了一口气,“把一切都讲出来吧。”
“八年前,我利用我的专业知识,配置了一种能让人致死的药剂。因为症状是中风,又检测不出中毒的反应,所以如果有人用它来害人,是很容易逃过法律的制裁的。”
“你用它杀了人?”
“不,我配这种药是为了我的一个朋友”,医生略一沉吟,“准确地说,那个人是我心爱之人的丈夫。”
这个关系听起来颇为复杂,布沙尼皱皱眉头。不过也许因为这段时日他听够了人们的爱恨纠葛,这件事并未引起他过分的注意,“请继续。”
“这就要说起我的另一桩罪过了。年轻时候我曾爱过一个姑娘,她就像是一位天使...我们是在一个聚会上相遇的,后来在艾克斯再度相聚时,她已经结了婚,并且不记得我了,但她还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手帮助了我。我很清楚我对她的那种感情是不应该的,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把它埋在心底。可我欺骗不了我的内心,即便现在她已经去世,我依然爱她,这是一种罪过。”
“我们无法控制自己会不会爱上一个人,如果这种爱没有给对方带来困扰,那就不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