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路时,波尚瞥见一辆柩车停在了一栋看上去有些阴郁的大房子前,不禁皱皱眉头,他认出那是检察官维尔福的家。没想到距圣梅朗夫妇去世还不到一个月,同样的不幸再度降临了。不过这次死的应该是一个仆人,因为那并不是贵族用的柩车。
“我们到了,先生。”
马夫的声音打断了波尚的思索,直到这时,波尚才注意到魏玛勋爵的宅子离检察官家出奇地近。
管家巴浦斯汀很快迎上来,把他带到了楼上。“真不巧,魏玛勋爵正好有事出去了,不过海黛小姐就在客厅里等您。”
那间专属海黛的客厅由三个漂亮的法国侍女把守,为首的那个叫梅多的侍女把波尚领进了房间。那是一个极具东方风格的客厅,地板上铺着来自中亚的羊绒毯,窗帘则是华贵的镶花绸缎制成的。
海黛听仆人通报说波尚来了,早已放下手中的月琴,等候在那里。事实上,波尚的到访比他们约定的时间整整晚了三天,这期间她一直关注着亚尼纳那边的战事,并且日夜为他祈祷,她绝不希望一个不相干的人为自己的事受到伤害。
好在波尚终于平安归来,这让她的脸上浮现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此刻,那位客人却愣在了门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海黛的真容。他显然是被那种罕见的美吸引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美,而在他的国度,这种美是无法想象的,尤其她对他笑的时候,就好像庞贝壁画中见到的海伦来到了人间。
“请进来吧,波尚先生”,海黛说。女仆梅多马上会意,把客人的椅子拖到一张小茶几前面。
波尚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走过去,坐到了海黛的对面。海黛偏斜着头,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没来得及修胡子的缘故,显得有些憔悴,也好像比她印象中更瘦。
她敲了一下铜锣,另外两个女仆则各端着一个茶盘走进来,熟练地把冰块加进了蜂蜜茶里。
“去希腊的旅途一定很辛苦,这是我特地为您准备的”,海黛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谢谢。”波尚此时并不渴,但还是喝掉了小半杯。这种饮料他在亚尼纳也品尝过,只不过在这样的氛围下,它好像有了一种魔力,把旅途的疲惫一扫而光。
两人沉默以对片刻,享受些许宁静。
波尚深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收集到足够的证据,证明马尔塞夫就是那个罪人,现在,需要确定的只有海黛的身份了。
平常采访的时候,他习惯于开门见山地提出最尖锐的问题,然而这回却不同,也许是因为同情这位被采访者的身世,他先讲起了在希腊的见闻。海黛对那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所以听得极其认真。
意识到气氛差不多了,波尚才开口问道,“海黛小姐,您是几岁的时候离开希腊的呢?”
“那时候我只有四岁”,海黛答道。
“关于当年的往事,你还记得些什么呢?”
海黛沉吟许久,才再度开口,开始叙述那段痛苦的往事。她的语气出奇地平静,但波尚却能感受到她眼眸中的波澜。
海黛仍记得母亲是怎样乞求那些土耳其人,不要伤害阿里总督唯一的孩子,可那些土耳其人却叫她去和那个法**官说,因为他就是她们的新主人。
“那个法**官就是马尔塞夫吧?”波尚问。
“是的”,海黛点点头,“来到巴黎之后,我又见过他一次,我永远忘不了他的脸。”
“后来呢?”
“他把我们卖给了两个奴隶贩子,我和母亲被迫分离了。那个亚美尼亚奴隶贩子把我和其他在亚尼纳的战乱中获得的其他奴隶一起,押到了土耳其的都城,直到我的恩人魏玛勋爵出现,从奴隶贩子手中救了我。”
“你那时还很年幼,为何记得那样清楚呢?”波尚有些疑惑地问。
“在我闭上眼睛冥想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切,灵魂跟**一样也有它的视觉器官”,海黛略一沉吟,“肉眼看到的东西有时会遗忘,而灵魂见过的东西则是永远牢记的。”
这个回答让波尚感到震撼。如果说他心里之前还存有怀疑,此刻他已经完全相信,眼前的女孩就是希腊的公主。且不说她所说的一切和自己在亚尼纳查证到的事实完全对得上号,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度,的确是一个公主才会有的,而她直面这段往事时眼眸中的坚毅,让人无法不联想起传说中的亚尼纳之狮,她的父亲阿里总督。
“您和您的父亲一样有勇气”,波尚由衷地赞美道。
“您听说过我父亲的事?”海黛好奇地问。
“是的”,波尚点点头,“我在希腊的时候,的确了解到了一些他的事迹,特别是他在最后的时刻,是如何英勇无畏。”
“请告诉我吧。”
“可那样对您太残酷”,波尚皱皱眉头。
“不,阿里总督的任何事情,我都想听”,海黛恳求道,“因为他是我的父亲呀。”
波尚点点头,开始讲述他了解到的那段